掺假的真实最难分辨,李莲花将她眼中的委屈与惊惧尽收眼底,那碧波横生的瞳仁永远盛满清澈水光,涟漪一圈圈,浮荡至他心涧边沿。
恍惚间纠结陷落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他喉咙里堆砌的文字分列两方阵营,争执拉扯,定分输赢。
或许是他一直以来的亲密回避让她迟疑不安,又或许……周匝人与事俱是他的旧识。阿狸不在乎,他却不能心安理得的忽视。
李莲花看向阿狸,将她的手贴上自己心口,那柔软棉麻下是温热有力的跳动。
“事情未定之前,我没有要你,是怕来日……后悔。阿狸,自山中表明心迹开始,我的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你的。”
阿狸看着自己被李莲花按在胸口的那只手,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将这个场景深深印在脑海里,记在灵魂深处,如果有一天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一定不能忘了今日。
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却一个字都不能讲。那山中小院里,老神仙问她的问题早已有了答案。她要留在李莲花身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有多少时日。
她眼中那难以名说的情绪让李莲花有一瞬间的心慌,可是他抓不住,无法细想,便被门外凌乱的纷扰声打乱思绪。
阿狸偏头,李莲花也转过脸,看向门口。
他起身,未曾发现阿狸的手,在他衣襟上恋恋不舍地滑落,指尖与衣襟沾染的淡淡体温纠缠至最后一秒,仿若告别。
门外聚集了好多人。
为首一人的脸上,依稀当年如玉的影子,只是内伤亏损严重,面有黄气,一如当年初涉江湖的李莲花,但他并无扬州慢护体,衰老迅速,难以寻到半分少年痕迹。
肖紫衿在前,纪汉佛和白江鹑一左一右拉住他。身后,是各路领军的负责人,都是加入四顾门的有志之士。
李莲花长身玉立在这样一群人面前,骨子里的上位者气质即刻彰显,被衬托得不食人间烟火,误入凡间。
“何事?”很难想象这般清冷孤高的声音在上一刻,还在柔软婉转地向所爱之人明心证爱。
肖紫衿稍稍抬头,目光与李莲花交汇,第一次生出一股浓烈的悔恨,至于悔恨什么,太多太多过于复杂,似乎他人生的每一步都是错的,包括认识李相夷。
可谁又知道少时初遇,他的敬仰与艳羡都不是假的,他曾真心实意讲那个热烈耀眼的少年当作自己最好的兄弟。
而今物是人非,转换再转换,终究是乾坤颠倒,所有一切被他亲手毁灭。
众人惊愕失色地看着肖紫衿如高山倾颓,华宇坍塌,带着满身破落不堪朝着李莲花跪下去,仅剩的倔强支撑着他下跪时,目光不曾落下,他死死地盯住李莲花,像绝望破败中死死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求你,救救婉娩。”咬紧地齿间艰难说出几个字,肖紫衿已是泪流满面。
李莲花愕然,“阿娩怎么了?”
“帕夏逃走,夜审的人非死即伤,她抓走了肖夫人。”傅衡阳不知从哪个角落飞过来,李莲花看着他褴褛衣衫上大片的血迹,落地不稳,一个踉跄被白江鹑险险捞住。
李莲花分明断了帕夏手脚,所以不必再证实,能让四肢俱断的人伤人逃走,除却长生王也没有第二个了。傅衡阳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只能算他运气好。
见李莲花并未立即动身,肖紫衿忽然感到极度恐慌,相当日他们大婚,李莲花不顾自己生死也要救乔婉娩,而现在,他有足以匹敌强敌的功力却未动分毫。
“过去所作种种,皆是我小人行径,罪不容诛。今日我肖紫衿以命为偿,恳请门主不计旧怨,救阿娩于危难。”
一把匕首,肉眼不可见,明晃晃刺入人心。新四顾门众人有为利来,但大多数还是一个侠义当头,对当年始末并不十分清楚。但见肖紫衿这般恳切,冲动如病毒一般传播蔓延,只听下跪声一片,恳请李莲花出手救人。
在一片臣服恳请中,阿狸步伐缓缓来到李莲花身后。那样的场景她过去不曾见过,如今更觉陌生。
李莲花回头,眉宇间的愁思毫无保留地显露。
众人这才想起剑神身后是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