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细黛抬首瞧他,瞧到了他眼睛里深邃的光芒,那本是常常隐于幽山深林中的清冷平静,此时,尽然跃入云霄光辉万丈。
景玄默看定她,温声道:“那日你不告而别前,对我说,你说你想去一个不用每日都说谎话的清静之地。现在我想告诉你,这个地方终于有了,就在你脚下。”
歌细黛的心一颤,她真的可以活得潇洒?
景玄默看出了她的担忧,一本正经的说:“只有一个条件。”
“嗯?”歌细黛将眉一挑。
“三十年后我再告诉你。”景玄默捉住了她的手,将她从美人榻上牵起,道:“我要去批奏折,你在御书房陪我。”
歌细黛并没有推辞,跟着他踏着夜色而去。她决定先看一看,看他是怎样能让她活得潇洒。不过,当务之急,她想知道面对皇上和皇后同时自杀,他接下来会如何做。
是赶尽杀绝铲除异己独揽皇权?还是以和为贵?
翌日一早,六皇子和七皇子进宫在四象殿,景玄默遣退了侍从,兄弟三人密谈了一个时辰。是景玄默的推心置腹,将皇后毒死皇上的消息如实相告,并言明了他无心兄弟阋墙的意愿。
在此时,景玄默知道,最重要的就是平稳的过渡,不能引起动荡。他要对皇上和皇后的死讯秘而不宣,否则定会引起舆论,会有人猜测皇上和皇后是他下的狠手。
六皇子和七皇子在权衡利弊之后,决定遵照景玄默提出的建议。
晌午,‘景盛帝’临时宣布要前往祈山避暑,让徐皇后、六皇子、七皇子陪驾同往。由白公公带领皇上的近卫随同。‘景盛帝’又特调了一批京府军和一批皇城衙军护卫,这支护卫军交由一名京府军的校尉统帅,这名校尉是景玄默指派的。
皇上和皇后的尸身经过一番处理后,便乘上了马车,一群队伍在傍晚时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
朝臣们闻知皇上和皇后出宫去祈山,颇觉惊讶,转念想到太子殿下在监国,便也没有深入联想。
在将景盛帝驾崩的消息公开之前,景玄默有条不紊的执掌朝政,他严谨的对待每一件政务,将以前不了解的都尽快的熟悉。一切都沿用景盛帝掌权时的传统,慢慢的稳稳的融入到新的身份中。
歌细黛很是清闲,终日就是翻阅书籍,手不释卷的。她自知这段时期尤为特殊,就静观其变,将景玄默一系列的举动全收眼底。
不可否认,他们几乎形影不离,终日恩爱绵长。
熙华公子已换去了一袭烈火般的红衣,隐去了魔魅慵懒的气息,摇身改名换姓为魏嘉,留了胡须,穿上得体的飞鱼服,已是一品官职的殿前贲卫,顿时阳刚之气尽显。他负责护卫景玄默,地位非常显赫。
熙华的新名字魏嘉,是他自己取的,意义自是不言而喻,为了佳琳。这日,如往常一样,景玄默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歌细黛斜倚在景玄默的身旁手捧着书卷翻看,熙华在书房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悠闲的饮酒。
青曼禀道:“佳琳公主求见太子殿下。”
闻言,歌细黛双睫轻眨了眨,这已经是佳琳公主的第三十次求见,佳琳是每日求见两次,已经连着求见了半个月。当然,景玄默已经连着拒绝了半个月,冷硬的磨着她的性子。
此次,景玄默意外的同意了见她。
“臣妹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殿下。”佳琳公主语声轻弱。
“何事?”景玄默并未抬头,依旧在俯首批阅奏折。
歌细黛漫不经心的瞧了佳琳一眼,不由得一怔,佳琳十分的憔悴,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很是脆弱。以前那个得意跋扈的佳琳公主完全变了模样,时常扬起的下巴在低敛着,浑身洋溢的轻快灵动都黯淡得苍白。
佳琳垂着头,慢吞吞的问:“熙华呢?”
整整半个月了,佳琳每日都来忍气吞声的求见景玄默,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依旧放下骄傲的前来,只是因为想知道熙华在何处。她已是再经不起半点的折磨,想见到熙华的急切,已是快逼疯了她。
原以为景玄默会拒绝告诉她,在短暂的沉默后,佳琳缓缓的抬起眼帘,看到了景玄默的手指指向了一处。佳琳心中一喜,连忙朝着他手指指的方向寻去。
那对冤家自然是有话要说,景玄默揽起歌细黛,道:“我们出去走一走。”
歌细黛笑而不语。
侍从们也都跟着退了下去,青曼还将殿门半掩上了。
佳琳绕过一个又一个的书架,焦急而紧张的寻着,寻到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熙华,他正翘着腿躺在一张摇椅上假寐。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佳琳咬着唇,眼泪夺眶而出。四十七天了,他整整四十七天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她一度认为他死了,可她听说他根本就没有死,还官居一品。
她望着他,望着他蓄起的胡须,望着他对她的视若无睹,浓浓的苦涩就积在她的舌尖,她猛得冲过去,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就用力的朝他挥去。这已不是尊贵的公主,而是被情所困的少女,在思念里煎熬得很痛苦。
他胳膊一挡,她眉头一皱,嘶的一声,她的拳头很疼。他依旧闭着眼睛,姿态依旧很安适。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骤然抖落在他的衣襟上,将嘴唇咬得紧了些,喘着粗气的瞪他。而他,如以前一样的令她眼花缭乱,令她的心怦然的跳,深深的痴迷。只是,他从未有过的冷漠狠狠的刺进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