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吴沛好奇发问。
“我来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所以,绝不会将这个世界让给我鄙视的人!”
吴沛猛然一震,恍惚又茫然地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也知吴沛心结所在。吴沛如今不过而立之年,满腹经纶,又岂能毫无雄心壮志?他如今置身事外只因世间不洁,可李雍和李长安却都担心:吴沛一旦袖手久了,怕是血都要冷透了。到了那个时候,他的置身事外就不再是德,而是贼。
“夫子,孔圣人所期望的理想国当真存在吗?还是说,那需要我们靠自己的双手胼手砥足披肝沥血地去建设?”
吴沛答不上话来,只是一阵阵地发着抖。
李长安也不再说话,吴沛可不是那些目不识丁的矿工,有些道理终究要靠他自己想通。
不一会,一众矿工们用餐结束。这才刚三三两两走出食堂准备赶去开工,远远却见到那被押走的二十三人又收拾了行李哭哭啼啼地跪在了李长安的面前。
这一回,就连周有熊也落着泪哭求李长安再给他一次机会。
兔死狐悲,留在原地看热闹的矿工中竟小声发出一句:“郎君,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李长安瞬间扭头盯住声音来源处,冷冷发问:“你们谁想跟他们一起走?”
只这一句,众矿工顿做鸟兽散。
李长安又将目光投向那二十三人,沉声言道:“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坏,否则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话音一落,这二十三人人皆黯然。
李长安原以为他们会破口大骂,不想,他们却只怔怔地跪着,不言不动。好似一群被赶出家门的野狗,不知该往何处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李长安知道:但凡这些人还有路可走,也不会如此不要脸面尊严地来哭求一个比他们年少许多的少年。
李长安还知道:这些人此生从未有过受教育的机会,当权者将他们当牛马,他们也将自己日子的糊涂过成了牛马。他们的人生,除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与生理欲望,是想不到其他的。这些人刚刚自蒙昧走向开化,身上还残留着未开化的兽性本能,的确不该受到如此严重的惩罚。
但李长安更加知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如果他自己定下的规矩自己都不能遵守,那么谁还会遵守?
于是,他终究摁下恻隐之心,只无言地向曲中一挥手。
曲中了然地点点头,带着这二十三人离开了。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吴沛这才恍惚着回神,不由自主地感叹着:“恩威并施、赏罚严明,长安,来日你必定不可限量!”
士与庶、律法与道德,吴沛读过很多书也见过不少名士能臣,可却从未有一人能如李长安这般洞悉幽微,清楚地指出后者的适用范围原来如此不同。
至于处置这二十三人的手段,那更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那些原本还小觑李长安年幼可欺的矿工们,如今对他是又敬又怕。
李长安轻轻一笑,随口回道:“夫子,学生若有长进,那也是夫子教得好!”
吴沛向来觉得凭自己的学问当李长安的夫子是够格的,可这一次听李长安称呼他为“夫子”,他竟隐约羞愧地感慨:吴仲霖啊吴仲霖,你不如他!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