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珠略略定了心神,取过案旁笔来,细细在那纸上又标注了一番,之后又取了一支大笔,蘸饱朱砂,往某处一点,然后便将那纸丢给王怜花。
王怜花笑道:&ldo;夏姑娘怎的突然这样大方起来。&rdo;
夏明珠道:&ldo;方才不过一眼,你便看清了。我再让你看一眼和看一百眼,又有什么分别?&rdo;
王怜花拿了那纸,细细看了片刻,笑道:&ldo;其实刚才你动作实在太快,我真没看那么仔细,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瞎猫碰上死耗子。现在倒是看得挺清楚的,在下记下了。却不知夏姑娘在这花园偏房之处,画的这朱砂点是什么意思?&rdo;
一听他方才甚么过目不忘竟是信口胡说,夏明珠饶是涵养再好也禁不住脸色发白。只是这女子却也真不是普通人,立刻缓和了脸色,笑道:&ldo;王公子这般才智,自然猜得八九不离十。&rdo;
王怜花道:&ldo;若是随便想想,总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了不得的机关,才使得夏姑娘用朱砂重笔这样一点。&rdo;
夏明珠道:&ldo;恐怕这天底下,再不会有能胜过二位联手的高手。只是圣地之中,守卫极多,双拳难敌四手。若是不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制住这偏房中的守卫,不论是采花与脱身,都是很难的事。&rdo;
王怜花道:&ldo;姑娘又何必卖关子,请明示这偏房之中,住的究竟是何人?&rdo;
夏明珠答非所问:&ldo;照心镜在何处?&rdo;
王怜花冷冷地道:&ldo;夏姑娘,你又何必如此。其实这里住的是谁,在下早已心中有数。姑娘不说也罢。&rdo;
夏明珠瞪大双眼,直瞧着他的脸,尽力想要看出他说的究竟是实话,还是诡诈之言。
偏偏王怜花这人,说实话的时候也像在骗人,骗人的时候也像在说实话,从始至终一副狡诈神气,谁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
王怜花笑道:&ldo;恐怕这里住的,是在下的两位故友罢?&rdo;
一言既出,夏明珠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王怜花大笑道:&ldo;夏姑娘,其实你何必对我如此防备,我们实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在下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照心镜在哪里。&rdo;他大步走到夏明珠身边,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夏明珠听了这话,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红由红变紫,精彩无比。
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
王怜花此时,居然是一副自怜自伤的神色,悠悠叹了一口气。
&ldo;为什么我难得说句真话,你们反而都一副特别不相信的样子,比听我说假话的时候反应还要过分。&rdo;
沈浪原本是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听了这话,忍不住便抬起头来朝着他笑了一笑,笑容里还很有些忍俊不禁的意思。
&ldo;下次沈叔叔给你讲……狼来了的故事……&rdo;
狼来了。
林镜花觉得,从进入雷山圣地开始,她的母亲就变了。
变得不像一个人,而更像一条狗,一条替人看家护院的狗。
无论何时,若是听见花园小窗这边略有响动,林红莲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出,在花园中四处巡查。每次林镜花匆忙跟随出去,母亲却都早已不见踪影。
不过最后,她总是能在断情花的花丛边,找到呆呆伫立的母亲。有时夜半已经睡下,母亲出来得又急,竟是赤足单衣,再怎样暴戾也掩饰不住的狼狈。
这事情不仅无聊,而且无稽。
断情花丛边,是已机关暗伏。若是踏入,便会牵扯到土中埋藏暗线,整个雷山圣地的守卫都会赶赴此处来擒拿来人。
巫行云这样说的时候,林红莲觉得极其不靠谱:&ldo;这样粗陋的机关,也能难倒王怜花?&rdo;
巫行云叹了口气,道:&ldo;再精巧的机关也不见得行啊。&rdo;
顶着林红莲看笨蛋似的眼神,他也只是微微一笑:&ldo;若有你们二位照顾着,就算是这么粗陋的机关,我想一定也能发挥它的作用。&rdo;
于是林红莲只得做一条气急败坏、疲于奔命的狗。
狼什么时候来?
狼来的时候,狗才得解脱。
林镜花感到十分不忍。
&ldo;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赢过沈浪和王怜花。&rdo;她以哀伤的,陈述事实般的语气对母亲说道:&ldo;到了这个地步,得到王怜花的面貌已是妄想。只要我们收手,回到中原去,就可以再像以前一样,过平静的生活,又何必如此……&rdo;
她的话是被母亲的一掌打断的。
林红莲看着女儿脸上留下的那几道血痕,并没有丝毫怜惜的意思。
&ldo;你根本不懂什么叫赢。只要你死我活,便是我赢。&rdo;林红莲道:&ldo;赢的方法,有很多种‐‐若是你一个人杀不了你的对手,你可以聚众去杀。如果实在杀不了,你可以说他辜负武林大义,人人得而诛之,这样真的会有人替你去杀。&rdo;
然后,她悠悠地叹了口气,道:&ldo;要是这样都不行,至少可以想办法活得比他长。王云梦死了,而我还活着。她的红颜玉体,已经烂成腐肉骷髅,看如今是我笑她还是她笑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