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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应竹微眯了眯眼睛，望向碧蓝的天际与金黄的沙土相接的一线，好一会儿才瞧见一个人影牵着一匹骆驼走来。他捂着一身墨色的道袍，衣上沾了不少烟尘，人却精神得很，瞧见应竹便招了招手。

&ldo;久等了。&rdo;来的人正是顾云山。他朝应竹歉然笑笑，道，&ldo;本说下午就能到，不想入了大漠，马便走不动路了，路上买了匹催不得的骆驼，性子比我还慢。这位小兄弟是？&rdo;

&ldo;是我徒弟，叫唐一年。&rdo;应竹介绍的时候，眉眼显得十分柔和，&ldo;他少时在燕云呆过一阵子，对这块熟得很，我喊他来做个向导。&rdo;接着又对唐一年道，&ldo;这就是顾云山。&rdo;

这唐门弟子瞧着年纪尚小，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眉眼青稚却十分活泛，上下打量了一番顾云山，道：&ldo;你就是害我们在这里晒了半天太阳的家伙呀，皮都要晒掉一层了，哎，你要怎么补偿我师父？&rdo;

顾云山忍俊不禁，反问道：&ldo;哦？你想如何补偿？&rdo;

&ldo;我怎么知道。&rdo;唐一年怏怏说着，眼珠一转，又道，&ldo;不过我的话……我听说你剑术好，不如来打架吧？&rdo;

&ldo;果然是阿竹教出来的徒弟……&rdo;顾云山哈哈笑道。

&ldo;他啊，年少气盛，刚入寒江城就放下话要把前辈们挨个挑一遍，结果第一个就找上了一个喝得半醉的真武道士。&rdo;应竹说着，将系在胡杨树干上的缰绳解了，将其一递到唐一年手中，摇头笑笑。

&ldo;……你说笑师兄？&rdo;顾云山看向唐一年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同情。

&ldo;师父你又说我，我已经练熟了控鹤擒龙，这一回可不知道谁输谁赢！&rdo;小徒弟撇撇嘴，挺直了腰杆，显出几分少年人的骄傲来。

&ldo;是、是，是比上回进步不少。&rdo;应竹答道。

唐一年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踢了好几脚沙子。顾云山瞧着好笑，牵着骆驼跟了上来，问应竹道：&ldo;咱们才三个半月不见，你哪里捡来的徒弟？&rdo;

&ldo;是今年刚进寒江城的新人，我带他做过几回任务，后来就拜我做了江湖师父，其实也没教得了什么。&rdo;应竹说着，听见唐一年在后边嘀咕&ldo;什么叫捡来的&rdo;，又笑，回头拍了拍他脑袋，&ldo;好了，唐大向导，我不认得路，你走前头？&rdo;

&ldo;诶。&rdo;唐一年应了一声，与顾云山错身而过时微微侧移目光扫了他一眼，却没有停留地翻身上马，往前边探路去了。顾云山正与他四目相接，虽只触到一瞬，却忽觉心头一凛，再定睛看那与应竹说着话的唐一年，那感觉却又无迹可寻了。他将此事按下，趁着天色尚明跟着两人往凤鸣绿洲赶去。

遥遥地便见沙漠中一点少有的绿痕，拥着一汪深碧的小湖，映着着苍蓝的天幕。湖畔一座泥砌的客栈，挂着已然不再鲜明的旗幡，其上的名字已是看不见了。三人才近了那客栈，便见得外边坐了一人独饮，抱着个酒坛子，微眯着眼睛遥望着远处，不知道在轻哼着什么荒腔走板的调子。

&ldo;……！！！是笑道人！师父我今夜在百里营还有事我要……&rdo;走在前边的唐一年心里一悚，暗道不妙，话才说了一半，便听得笑道人远远地扬声喊道：&ldo;诶，这不是躺一年吗？&rdo;

唐一年：&ldo;……&rdo;

&ldo;咦，山门蹲师弟也来啦？你们俩的名字配，一个一躺一年，一个山门蹲，真应了咱们开山祖师，要睡到升仙吧？&rdo;笑道人拊掌笑道。

顾云山：&ldo;……&rdo;

&ldo;咦，怎么几个月没见，你还学了女人，在额头上画了什么花钿？来来来，给我好好瞧瞧？&rdo;笑道人奇道。

&ldo;笑师兄，你已经给我起过外号了。&rdo;顾云山颇为无奈地上了前去。数月前影在他眉心一点，说是留下了一道引子，他后来练习剑术，果真愈发行云流水起来，眉心亦愈显出一道暗色的印记。师父瞧了，只道一句&ldo;阴阳交汇于此，妙极。&rdo;

何谓阴阳交会、妙处几何，顾云山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影哥总不会害他，这他倒是坚信的。

&ldo;不起就不起呗……&rdo;笑道人颇为失望，按捺下胸中喷发的灵感，又仰头喝了口酒，眯着一双笑眼问道：&ldo;哎，师父竟肯放你出山，该不是偷偷溜出来的吧？&rdo;

&ldo;师父若是不允，我岂能过来？段非无已现身燕云，我又岂能不来？&rdo;顾云山又给他斟了一碗。

唐一年同情地看了眼顾云山，悄声问应竹道：&ldo;听说真武武功不够高不能出山的，这位顾师兄真有你说的那般厉害？他与那段非无有什么瓜葛？&rdo;

应竹还未回答，便听得那边酒碗往桌上一磕，笑道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拍了一把唐一年的肩膀，道：&ldo;诶，躺一年，酒也喝够了，不如咱们来练练？&rdo;

唐一年哭丧着脸，眼珠一转，却道：&ldo;笑师兄，我还没喝呐。&rdo;

&ldo;也对，来来来，喝酒喝酒……哎，喝酒你也照样躺一年啊。&rdo;笑道人摇头笑道。

&ldo;……&rdo;

应竹向来护短得很，这时正要上前挡酒，却见那笑道人将酒坛一揽，微眯着一双醉眼望向他：&ldo;这可是躺一年自己想喝的酒，你要喝酒，找山师弟去。&rdo;

应竹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山师弟是说的山门蹲，忍不住看着顾云山笑了一笑。顾云山咳了一声，道：&ldo;阿竹，我们也来点？&rdo;

&ldo;好啊。&rdo;应竹莞尔，看了眼旁边拿酒碗盛着酒，眼神却直往他身上飘的唐一年，道：&ldo;我去朝店家再买坛酒来。&rdo;

唐一年松了口气，&ldo;嗯！&rdo;了一声。

顾云山便跟着应竹进了客栈去。大堂里空空荡荡的，掌柜的也不在，只有一个惫懒的店小二坐在那儿百无聊赖的扒拉算盘。

&ldo;小二，再来两坛酒。&rdo;应竹唤他。

那店小二百般不情愿地应了一声，道：&ldo;诶，您稍等，我上酒窖拿去。&rdo;言罢便提了旁边一盏油灯，往里间去了。黄昏将尽，暗昧的残阳斜照进来，将乱摆的长凳与桌腿的影子都拉得长了。外边推杯劝酒、讨价还价的声音都似乎小了许多，这会儿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应竹与顾云山两人。顾云山靠在柜台边，看了应竹好一会儿，忽直起身来，将他搭了一缕长发在肩头的马尾顺到背后去，既而扶着他后脑轻轻吻了一下应竹的嘴唇。这个吻有着颇多顾及，不过一触即分，只是好容易偷了这么个机会，便只维持着这呼吸相拂的距离，悄声说着话。

&ldo;阿竹，我好想你。&rdo;顾云山说着，手指忍不住去缠他柔顺的发尾，&ldo;你说怎么才过了三个月，我便觉得好像有好几年了？&rdo;

&ldo;你一个人在山中面壁，是很难熬。&rdo;应竹叹道：&ldo;还要有两年多呢。&rdo;

顾云山说道，&ldo;你得常去找我，不然我便写信骂你。&rdo;

&ldo;骂我什么？&rdo;应竹一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