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对付学生,两分给甜头,八分打板子,这板子可不是比喻。天下所有的书塾,除了皇家,都配了同一样的工具:戒尺。要是读得不好,直接打手心!还有打屁股的!还有往脑袋上招呼的!但凡懂事、有点儿志气的家长,都跟先生讲:“先生,我家孩子不读书,你只管打!打得他肯读!我这里谢谢先生啦。”
有个现成的例子,大皇子身边的近臣,官至侍中,姓胡,是个苦出身,他娘知道念书的重要,发狠要他念,请了个先生来,跪请那先生严格要求。胡侍中小时候也怕读书,宁愿钻狗洞出去捉蛐蛐玩儿,也不想呆在书桌前用功的。那先生可怜他母亲一片苦心,卯足了劲儿调教胡侍中,一板子抽得狠了,他现在鬓边还有伤,不过亏了这打出来的基本功,日后才能走上仕途,终于蒙大皇子赏识,做到侍中。他小时候读书的经历,被人家拿来当榜样,教育自己家的小孩:看,要不要好好读书?跟人家胡侍中学学!梅花香自苦寒来哪!
凭着这打出来的威严,教书先生才能最大限度维持课堂上的秩序,把顽小子们尽量从蛐蛐、竹马、弹丸、钓丝那些地方拉回来,硬栽进书本的字里行间。
谢府希望孩子们都尽可能的成材,当然要维护教书先生的威严。
比起外面来,先生们对谢塾里的孩子已经客气多了,至少板子不会直接朝脑袋上抽,生怕打坏了赔不起,一般也就打打手心而已。抡板子之余,瞪瞪眼、吼几声。根本都是很正常的。
易澧被先生吼回到座位上,耷拉着脑袋对住书本,伤心的想:“云剑哥哥和玉姐姐比我大那么多,我赶得上吗?我超不过他们的吧?”
这般想着,小小年纪已经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这也是云剑他们太过优秀,百年千年、千人万人之中,未必能出一个。而林代本来资质就好。又开挂前来。两人竟然一起出现在易澧面前,易澧难免被震得太过自卑。
云柯一来,很好的平衡了易澧的心理。易澧得以阳光灿烂的面对林代的功课检查。适时抛出一句“五哥哥今天又被先生骂了!”“先生夸我专心,有进步,学得比五哥哥快!”
咦,小小年纪。已经懂得用对比、烘托等手法,为自己挣脸!
对此。林代的反应出奇的斩截。她对易澧道:“你的身边就算有一万个挨骂的,他们得三分,你比他们高三分,也不过是六分。你身边就算有一万个受夸奖的。他们得九十分,你比他们低九分,也还有八十一分。跟人家比什么?你自己做得好。那就好了。千万别以为你把身边人踩得越低,你自己就越高。”
易澧从未见林代如此疾言厉色。吓得他低头不迭。
林代缓过一口气:“等你长大了,也会有一些时候,像在战场上,你只有把别人打倒了,自己才能赢。但如果你从小就树立起这样的思想,看着别人差了,你就开心了,却不致力于你自己水平的提高,以后终归要吃亏的。我希望你以后做个真正强大的人,你明白吗?”
“明白了。”易澧低声道。
云柯那一晚回来,易澧主动招呼道:“五哥哥累不累?我帮你捶捶腿?”
“咦,”云柯奇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么事儿想求我?”
易澧到底年纪小,一点鬼心眼儿被道破,顿时就嘿嘿笑着,不敢答话了。
“说!”云柯很豪爽,“说出来我也不一定能帮你,不说我一定不帮你。说!”
这句话的逻辑有点绕,易澧一时没想明白,总之被一催,他就迸出来了:“这功课,明天要交的,五哥教我!”
原来从林代那儿回来之后,易澧自己理了理功课,才发现明天上课可能会问到的一个点,他还没有弄清楚。天已很晚了,只好问云柯来得现实。
“哟,我可一直是坏学生哪!”云柯指头点在他课本上,且不教他,只闲闲笑道。
易澧垮下脸:“五哥是大人!这个你学过的吧!”
照易澧的想法,云柯虽然是坏学生,不过好歹大了那么多岁,总能点拨点拨他的。
青翘在旁都看不下去了:“五公子,你逗小孩子玩做什么!要教就教嘛。教学相长对不对?”
云柯瞠目:“这四字成语,谁教你的?”
青翘忍不住翻个白眼:“听你的功课听多了,连我都听熟了。”
云柯举手投降,不一会儿,把易澧教明白了。易澧对林代的教诲,又多了深一层的理解:别笑话人家的缺点!人家再差劲,说不定就能帮你。要是把人家得罪了,再想请帮忙就难了!
七夕将临,张家的丫头们都很忙,不过她们的心情很好:因为她们小姐张绮儿不生气了、她们的夫人也跟着喜笑颜开,张家现在喜气洋洋,丫头们也不用整天担心被打被骂了。
说起这转变,一个原因是张夫人去跟唐家女眷相约一起过七夕,唐家女眷爽快答应了,表现出良好的结亲愿望;另一个原因,则是街上的风向变了。
有新的歌谣出现,这次赞扬张绮儿兰心蕙质,宜室家家,“凤凰于飞”什么的。她跟谁于飞呢?歌谣里没有点明。点明了就太低俗了!不过,尽管歌谣唱得很委婉,人们还是能猜出来,说的是唐长孙静轩。
能配得上张绮儿的,只有唐静轩。
张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张绮儿也欢喜,但又怨母亲:“编这种歌谣干什么?太露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