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经商分两种,一种是行商,五十税一,还要交路上的关税;另一种是住商,三十税一。
没有铺子的固定摊贩也是要登记交钱的(这里的固定是指时间上的固定,一月出摊过半便算固定摊贩),那些赶集时的流动摊贩就不用了,多是乡下农家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当然,盐、酒、茶之类需要特许经营的商品,是另交专税的,跟一般的老百姓没啥关系。
光看税钱吴秀芬还有些奇怪,怎么商税比农税还低?田赋还十税一呢。不是说重农抑商吗?收这么低的商税谁还乐意种地啊?
里正见她疑惑这个便有些得意道:“所以我前面先跟你说改籍的事儿嘛。”
当一年的商税超过三两,这位商人便需要改作商籍,商籍的丁税是一两银子一年!而且这个数字不是固定的,各地方不一样,商业发达的地方更重。而遇到战争灾荒等特殊情况,或者当地官员想做政绩的时候,这个数字也会翻倍甚至更多。
而且大些的商户还可能遇到各种巧立名目的“捐”,所以没有背景想做大是很难的,往往还没长大就被当成肥羊给宰了。
而农户相对就安全很多,丁税比较固定。一年里,成年男丁税一百二十文;五十五岁以上老人、女子、七至十五岁男子算半丁,税六十;七岁以下小儿免税。一月里正就会挨家挨户上门征收丁税,一月没交的在七月与田赋一起收。
除了田赋和丁税,所有成年男子还要服徭役,如果不想服役,那便又是一大笔钱。
“所以,裁缝铺若是记在您儿子的名下,到时候他分出来自立一户,您其他儿孙便不会受影响了。”里正娘子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您的铺子以做工为主,经营为辅,也就是平日收的手工钱比直接卖布的钱多,也可以改作匠籍,匠籍的丁税是商籍的一半。”
里正娘子说得口干舌燥,吴秀芬听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登个记居然这么复杂。
而一旁的老二却兴奋地想着,一年光税钱就三两,那咱铺子一年不是要赚上一百两!娘诶,那可发大财了!管他商籍还是匠籍呢,反正又不影响后代科考。(原谅孩子脑壳不太灵光,把营业额当利润了。)
吴秀芬看了老二一眼,不太明白他在兴奋什么,转头对里正说:“那便记在他名下吧。”
里正点头道:“这就对喽。”
吴秀芬交了一百五十文,让老二在里正写的纸上按了手印。里正把房契还与她道:“我带去县里造册还要几日,您店铺可以先开起来,册子下来了我拿去您铺子里去。”
吴秀芬又千恩万谢地客气了一番,才带着老二告辞离开了。
回铺子的路上,吴秀芬斟酌着跟老二说:“平哥儿,你之前在你岳丈那里做事得的钱,公中没有收,便算作你们二房的私房了。咱们这铺子开起来之后,钱可都充公的,你心里不会有想法吧?”
“娘,瞅您这话说的,我哪能啊!”老二红着脸急道,“家里的收成原本就都是交公的,我之前那点儿钱不是太少没好意思拿出来嘛……”
“再说了,这铺子本就是您开的,自然都是您说了算!您指东我不往西,您让站着我绝不坐着!”
吴秀芬笑着摇了摇头。她想着全家一直这样吃大锅饭也不是长久之计。真要调动起每个人的积极主动性和创造力,还是得让他们感觉到日子有奔头。为自己打拼才是最有奔头的。
不过,既要分锅吃饭,又不能伤了感情,以后一家人还是要互相扶持照顾……嗯,还是一步一步来吧,一口吃不成胖子。
很快,零零碎碎的准备工作终于一点点完成了。选好一个黄道吉日,他们的“张记衣舍”终于开张了!
开张这日,恰逢小集,铺子门口锣鼓喧嚣,热闹非凡。
小镇的街坊邻居们、赶集经过的乡民们、周围商铺的伙计们、还有大大小小的娃娃们,都被吸引了过来,一时挤得水泄不通。
老二与何香桃拿着印好的单子,发一张,给一把炒豆子,大声道:“谢您关照了!常来啊!”对方拿了东西,也会客气地笑着回一句:“一定一定!恭喜发财!”
有小孩子拿过一回炒豆子的,吃完了又来讨,何香桃也不生气,笑着再给一把,单子却不会给小孩子,怕他们随手给丢了。
妙姐儿亲自来送了贺仪,没想到里正娘子竟然也带着女儿来了,燕婶子倒是没亲自来,她女儿来了……还有一些或亲或疏的老熟人,吴秀芬接待得有些忙不过来。
所有人都眉开眼笑、喜气洋洋,唯有一个人不高兴。他僵硬着一张冷脸,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那就是何香桃她爹,吴秀芬的亲家公老何。
待到一波一波的人潮退去,热闹终于渐渐散了,何香桃才看到她爹在一个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也不知道站多久了。
“爹!”何香桃有些心疼地叫他,“您来了怎么也不和我们打声招呼,都没看到您!”
吴秀芬闻声也急忙走过来:“亲家公,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怠慢您了!”
老二麻利地搬来一张凳子,用袖子擦了擦:“师父,您坐。”
老何对几人的殷勤视而不见,重重地“哼”了一声。
吴秀芬急忙告罪道:“是我老眼昏花又忙糊涂了,竟没看到您,您来多久了啊?老二还不快去倒盏茶来!”
老何别过脸,阴阳怪气道:“哟,可别!我可不吃不得你们张记的茶!”
吴秀芬仍笑着好言好语道:“您说笑了,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吃得吃不得的。”
老何又冷哼了一声,心道,要不是顾忌着这点子亲戚的脸面,他早当众闹起来了!
何香桃见铺子门口还有人来人往,便拉着她爹往里去:“爹,咱们上里边说话。”
老何一把甩开她的手:“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我徒弟,这么大个事捂得严严实实的,怎么,防着我呢?!”
何香桃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您说什么呢?我们何时瞒过您什么!不过是这阵子太忙了,铺子里又乱糟糟的,便想着等全部安置妥帖了再请您过来看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