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不顾我挽留便急冲冲跑了出去。
我看着嫣儿的背影有些疑惑,便道:“这丫头今儿个是怎么的,神魂颠倒似的。”
纳兰默脸上有些不自在,看了一眼嫣儿的背影,对我歉意道:“许是我今日唐突了你,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
我虽有几分疑惑,但看在纳兰默笃定的模样,便不再多想,只道;“即使如此,这丫头也老大不小了,总跟在我们身边也不是个事,来日三郎好生留意一番,为她择一佳婿吧。”
“说好今儿个是来为你梳妆的,怎么净提旁人的事了。”说罢,纳兰默便将我摆正坐好,拿起妆台上的梳子比对着我的如瀑长发,踌躇不展。
我笑道:“还是唤下人过来吧,你一个七尺男儿如何能做得来这些?”
纳兰默按住欲起身的我,道:“我只是在昨儿个庄里的嬷嬷教的该怎么下手才好。”
我疑惑问道:“什么?”
纳兰默未回答我的话,而是举起梳子从我头顶的发一梳到底,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
我方晃过神来发觉不对,转过身挡住他的手,羞恼地嗔怪道:“怎的今天说话这般不正经!”
纳兰默将梳子重新放到妆台上,突然抓起我的手对我说:“熙儿,我们成亲吧。”
而后,我回答了什么,我早已来不及想了。眼里早已蒙上一层厚重的雾气,泪水在我脸上留下痕迹。除了他,已没有人唤我熙儿。回宫半年有余,我也习惯于自己是温华公主,习惯于皇兄母后唤我华儿,我甚至渐渐忘记了自己原来叫苏颖熙。
嫣儿见我失态,在我耳畔小声提醒道;“主子,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
我连忙用手帕拭去,又从衣袖里拿出脂粉重新补上一层,端上一脸若无其事的笑,方踏进毓秀宫。
“都说女子成婚时最是美艳,如今看嫂嫂的模样便知前人所言不假。”
众人听闻我的声音,连忙朝我行礼,连韩萱也赶紧站起来朝着我跪下去。我急忙让嫣儿将她扶起来。
“嫂嫂这是做什么。今日之后你便是一国之母,何况又比我年长几岁,论理都该臣妹来给你行礼才是。”说罢我便假意朝着韩萱行了个晚辈之礼,嘴里振振有词地喊道:“臣妹温华给皇后娘娘请安。”因着韩萱成婚,生母需进宫服侍,故而韩夫人也在场。我便朝韩夫人道了一声;“夫人金安。”
“公主这话可是折煞老身了。”韩夫人赶紧朝我行了礼,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萱儿进宫叨扰多日,多亏公主悉心照料,老身还未来得及感激公主。”
说罢,便要跪下,我赶紧让嫣儿扶住韩夫人,我自个也虚扶一把,道:“夫人无须多礼。到底宫中并无年纪相仿的姐妹,多亏萱姐姐进宫陪本宫解闷。刚刚本宫来时正好炖了一碗东阿阿胶桂圆汤来给夫人滋补,便劳烦夫人先去用用。”
“多谢公主。”韩夫人朝我行了谢礼,随后便随着嫣儿到偏殿去。
我朝着锦兰使了一下眼色,她便识趣地将宫人都带了下去,殿内余剩我与韩萱两个人。
此时她已着凤冠霞帔,发上簪着十八中金翅飞花金步摇,发髻正中整整点着三颗东珠,耳垂处坠着一对金叶耳坠,化着新娘的妆容显得韩萱成熟端庄许多。
我用手拂过她的金叶耳坠,听着清脆的伶仃之声,道:“今日之后,你便正式入主未央宫了。从前本宫还能为你遮挡一二,来日你独处高处,万事要多为自己考虑才是。”
我话未说完,韩萱便朝着我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韩萱不顾我要拉起她,只一昧跪着,道;“臣女承蒙太后厚爱得承入宫伴驾,如今何德何能受公主如此关怀。今日若不言谢,来日相隔宫墙身份有别,不知何时才能表达一二。”说罢,她朝着我叩了三个响头,行了一个大礼。
我不拦着她行礼,待她行完,方扶起她道:“本宫帮你,也是在帮自己。来日本宫如若身陷囹圄,本宫也不希望无人相助。本宫能为你除去一个冉嫔,却无法为你除尽所有障碍。来日是福是祸,终归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明日公主便要出宫,一切可安排妥当?”
“早已备下了,千等万等都在等着这一日。不提这些了,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本宫挑了一床龙凤呈祥锦被和一些零碎玩意赠与你,但愿你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韩萱还欲说什么,但此时吉时将近,外头的嬷嬷已经在催了。
我便喊了一声让他们进来,便道:“女儿家一出嫁,与娘家人便少往来了。趁着今日好生和你母亲多叙叙话吧。本宫先去重庆殿等你。”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世间女子,如若求得一真心之人共伴一生,哪怕百年修行也是甘之如饴的。怕的只怕,百年修行都换不来来世的共枕眠。
我坐在重庆殿的右下首,身边的嫔妃一个一个接着给我行礼,我也便有一句每一句地客套几句。虽是大喜的日子,但心里总是恹恹的,提不起劲。或许是因为刚刚在锦秀宫念起纳兰默的事,但我总觉得自翠竹山庄之事后,心境不如前,总是不爱往热闹堆里扎,反而清清静静独处更惬意,故而在这样热闹非凡的地方我总觉得我与这里格格不入。
然而今天并没有多少时间给我伤春怀秋,因为不过半柱香时间,太后便来了。外头的宫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太后驾到”,我便起身走到门口亲自去扶着太后到凤座上,又盈盈款款走到玉阶下,随着众人一起跪下,山呼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