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且再忍忍!娘也没东西……&rdo;妇人局促地快眼瞟过几人,急急冲小孩喝道。
赵宁蓉提起裙角,走到小孩面前,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递给小孩,帕中包着几块桂花糕,宽慰他道:&ldo;若是不嫌弃的话,姐姐请你吃这桂花糕可好?&rdo;
小孩迟疑着没有接过手,仰头去看看他母亲的反应。
妇人眼中倏地滚落了两行热泪,接过那桂花糕不住行礼:&ldo;多谢天仙女!多谢天仙女!&rdo;
傅箐想到了之前凝视着自己的小女孩,转身用目光搜寻着她。
小女孩果然也傍在另一棵树下看着他们。她眼中似是揽着一滩死水,对上傅箐的目光后,不但没有躲闪,甚至都不曾起一丝波澜。黑黢黢的瞳仁,甚至还有些阴森。
&ldo;哥哥,我们快些走罢!&rdo;李璟涟在车上等了半天,也不见裴晏和傅箐回来。日头高照,臭气熏天,她实在受不住了,扯开车帘去寻二人身影。看到这道上疮痍满目,先是愣怔了一下,后不免觉得有些害怕,便来催促众人。
远处的四个人,没有一个理她。李璟涟气极,又不愿下车来脏了自己的鞋袜,只得忿忿甩了车帘,重新坐回去干等。
赵宁蓉满脸忧容,轻轻扯住裴桓的衣袖晃了晃,道:&ldo;这些村民,我们是要……&rdo;
&ldo;留一些闲散银两便可。&rdo;
赵宁蓉噤了声,虽然没有多言语,但眼中流出的确是不赞同之意。
&ldo;三弟,依我看,要不我们将这几位村民送回芦城,顺便查一查这修河费一事可好?&rdo;裴晏似也觉得裴桓这样的安排不妥当。这修河费一事大有猫腻,一定是当地官吏徇私枉法,私自设立了苛捐杂税,还将百姓欺压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他作为当朝太子,实在不能置之不顾。
&ldo;夫君,家中父亲尚在等着我们。&rdo;傅箐在一旁轻声提醒,这南下的日子可拖不得。
裴晏却不以为意:&ldo;若是解释原由,父亲定是不会怪罪的。&rdo;
&ldo;只是这……&rdo;傅箐张了张口,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兴许是那个女孩的眼神过于波澜不惊,傅箐只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裴桓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道了声&ldo;大哥‐‐&rdo;,还不及他说完,裴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劝。
&ldo;三弟,你莫要再劝,我已下定主意,我们就折回芦城一带,左右费不了多少工夫,后面几日再加紧些步子便是。&rdo;
……
难民有数十余人,大多是老人和妇孺。实在走不动之人,裴晏命护卫将其搀上了马车;尚有腿力之人,则相互搀扶着跟在马车后面。
裴晏裴桓一辆车,携着些许难民走在前头;傅箐、赵宁蓉、李璟涟一辆车,跟在中间;后头走着的,是一众护卫婢女和三三两两的难民。
李璟涟简直要疯,这是她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感到后悔。自己若是在府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要遭这罪受?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跟着这样一众人颠沛流离在路上,顶着窒人的温度不说,现在还得和这酸腐臭味一路相伴。
赵宁蓉似是完全不受这艰苦的条件影响,只满脸忧容。若不是李璟涟坚决反对,她只怕还要将后头几个小孩接上她们这一辆马车里来。
傅箐则是闭目倚在一侧,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强压下那没由来的心慌。
过了半晌,竟是听得那赵宁蓉偷偷啜泣了起来。
李璟涟暴躁地&ldo;啧&rdo;了一声,连蹬了好几下车板。
这赵宁蓉,既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独自垂泪,而是一阵一阵地呜咽,断断续续的,听着更叫人心烦。
若是不碍着自己的,傅箐也懒得去问,可这赵宁蓉抹眼泪的同时,还不经意地将那眼神提溜到傅箐身上。傅箐饶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道那股飘忽的视线时而落在自己身上。
她认命地在心里暗叹口气,终是开了口:&ldo;蓉儿,你这是何故?&rdo;
不问还好,一问,这赵宁蓉的眼泪就跟决了堤的江水,唰唰流淌地更夸张了些,抽抽搭搭道:&ldo;卿儿姐姐,蓉儿、蓉儿今日若不是亲身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只怕还不能领会&lso;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rso;这句话……我看那几个孩子,小小年纪,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块好皮……&rdo;
傅箐再一次领教了这女主的圣母光环,这赵宁蓉,哭得真心实意,是真真切切的伤心。抽着抽着,似是呼吸困难,胸腔连起伏了好几下,才又缓了过来。
这样一对比,傅箐差点儿都要怀疑自己这心是不是石头做的。若不是方才裴晏下了决断,她定也是同裴桓一样,只差些闲散银两和吃食给难民后,便顾着自己赶路的。
天下众生皆苦。就算是如裴晏裴桓这样的位高权重者,也无法普度每一个人,更何况是她。
&ldo;蓉儿,你且不要担心,我们这不是要将他们平安送回吗?殿下一定会将他们安顿好的。&rdo;
&ldo;我知晓,我只是、只是心疼这些村民。&rdo;
&ldo;你这眼泪,既不能化作吃食分与他们,也不能变作银两送给他们,又有何用。&rdo;一旁的李璟涟早就忍耐不住,也顾不得赵宁蓉的身份,亮出话头,直剌剌地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