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石榴红的琉璃盘,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见莫笑一动不动,熟睡不醒。她把最后一块栗子糕拿到莫笑眼前晃了晃,又轻轻放回了盘中,看着莫笑,那表情似在说:呐,你看,我没有吃完,还给你留了一块。
正待要转身,手腕上突然多出一只手,白皙如玉,指节分明,炙热得犹如烧红的烙铁,此刻正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ldo;啊!呜呜!&rdo;猝不及防被挺尸的莫笑禁锢,她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手一抖,琉璃盘便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栗子糕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又却在她脚边稳稳当当停了下来。
她本来还在想为什么他明明睡得很沉,怎么突然醒了,但见那透明的栗子糕就在脚下,小巧玲珑的一块,晶莹剔透,就这样掉在地上,不捡起来真是太可惜了。
她登时忘了莫笑,立刻就想蹲下来,莫笑只当她是要逃跑,倏尔从床上坐起,将她往身边扯,力气大到她疼的眉头紧皱,嘴里呜呜有声。
莫笑听得她痛苦的呻吟,起先以为她是故意,毕竟自己只是用了五分力。待他又抓住了她另一只手,她发了疯一样要甩开他,拼了命地推开他。莫笑皱眉,手上沾染了东西,黏腻不已,他凑到鼻间一闻,赫然是血腥味,其中还夹杂着陈旧腐烂的味道。
&ldo;你……受伤了?&rdo;莫笑纳闷地问道,他没敢再用力,声音也较之前温和一些,她挣扎的这样厉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碰到了她别的伤口。从开始到现在,她只会呜呜,话也说不了,难不成还是一个哑巴?
听见莫笑的问话,她也没有停下来,反倒狠狠踩了他一脚,莫笑吃痛松手,她急急退到角落,抱着自己,两眼惊恐地望着莫笑。
她反应这样大,莫笑有些意外,手上的黏腻还在,腥臭的味道让他隐隐作呕,他拿出绣着虫糙的冰蓝色绢绫帕,擦了擦弄脏的手。
他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双眼好像透过覆着的白绢正冷冷地盯着她。她只觉得害怕,怕他会像外面的人一样用手扇她,用脚踹她,用坚硬带刺的木棍打她,用又细又韧的竹条抽她,甚至打得她爬不起来也还不罢休。
她的喘息骤然急促,可见怕得紧,莫笑本已走到她面前,却又突然后退一步。
她是个女子,应该是家里遭难才会去偷窃的,身上被打得都伤,却又是个哑巴,连话都说不了,疼都喊不出……
莫笑不期然想到了自己,对面前这个女子动了恻隐之心。
&ldo;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吗?&rdo;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莫笑,莫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ldo;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难处,遇到了什么,但是当小偷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给你一些银两,你带着趁夜走吧,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rdo;莫笑说着,随之叫来了侍从丁点。
她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但见莫笑没有打她,还跟她说话,她好歹是没之前紧张了。
丁点瘦瘦小小的,是莫笑的小厮,此时已经进来了,&ldo;少爷,有什么吩咐?&rdo;他问着话,看见莫笑正对着墙根,那里蹲着一个陌生的女子。
&ldo;你是谁,怎么进来少爷房间的?&rdo;丁点奇怪地问道,她听到丁点的问话,往角落里更深地缩了缩。
&ldo;是今日外面那些人叫嚷着要找的那个小偷,不过她身上应该是受了伤,不会说话,估计是个哑巴,我见她挺可怜,你拿着这些银子把她带出府吧。&rdo;莫笑吩咐他说。
&ldo;是是是,少爷,小人这就是去办。&rdo;丁点忙不迭地答应了,伸手就要去拽她起来,她不明所以,打掉丁点伸过来的手,丁点&ldo;哎呦&rdo;一声,倒也没生她气,只是看着她快速地说道:&ldo;快起来啊,别赖在少爷这里了,我带你出去。&rdo;
她看了看莫笑,又看了看丁点,感受到他们两个都没有恶意,她慢慢站了起来,但是她不敢靠他们两个太近,丁点在前面引路,她疑惑地站了一会儿,没动。
&ldo;少爷,她不走啊,她还一直盯着你看。&rdo;丁点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她怎么还不愿走了。莫笑耐心已经快要用完,闻言冲丁点一摆手,就准备去睡,他刚要向前走,她就&ldo;啊,啊,&rdo;个不停,莫笑脚下一顿,感觉到有东西被她踩到了。他挪开脚,伸手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却是刚刚掉在地上的那一块栗子糕。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那栗子糕已经被踩扁,她看莫笑要扔,突然走过去手一伸抢了过去。放在嘴里,三两下就吃了,丁点有些同情:这姑娘挺可怜的,都饿成这样了,怪不得暴脾气的少爷这次都没有发火。
解决了最后一块栗子糕,她向着打开的门走了过去。出了门,她走得很快,丁点用跑得才跟上她,怕她乱跑,丁点跑在她前面,将她从后门带出后,丁点把荷包递给她说:&ldo;拿着吧,这是少爷给你的,用这些钱去买些吃的,再去看看大夫,买身衣裳,走吧。&rdo;
她手里拿着糙绿色的锦缎荷包,嘴巴张着,没说话,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丁点,那眼里澄净如水,在丁点看来就像刚洗过的黑葡萄,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招人疼了。丁点又看了她一眼,见她走远了,才回了园子。
回去告诉了莫笑,莫笑点了点头,便睡下了。
第二天,莫笑照常喝药,泡药浴,在相府里走一走,呆在星月楼就是一天,画琴看着以前谈笑风生的少爷如今如此消沉,性子古怪,也只能暗自着急与心疼。
莫笑晚上回到房里,刚坐下,便察觉房里有人,那呼吸就在耳旁,他往后一退,一脚踢在那人的腿上,双手反剪着她的双臂,直到她承受不住,溢出熟悉的□□声,莫笑才听出来,这不是昨天的那个哑巴吗?
他放开了她,她揉着自己的肩膀和手臂,眼睛却只看着桌上的烤兔肉跟虾球流口水。
&ldo;不是给了你银子,怎么又回来了?&rdo;他问完了,才想起来这个人不会说话,真是麻烦。
她听他说银子,大概明白了是昨天给她的东西,她从怀里掏出来,放在莫笑的手上,莫笑又推给她,她不要,又塞给莫笑,一来一去间,她动作急了,手上的伤口又裂开,疼得她猛地缩回了手。
莫笑以为自己刚刚把她踢疼了,银子在手,他一掂就知道里面分文不少,那她今天是又没吃饭,昨天她受伤了,也没有买药?
怎么这么作践自己,莫笑脸色骤冷,将荷包扔给她说:&ldo;我尚书府不是贼窝,我已经给了你银子,你为何还回来?你这样对自己,还能指望别人会怎么对你,快走。&rdo;
&ldo;啊?&rdo;她不懂,她只知道自己饿了,想吃东西,她好想吃桌子上的兔肉,唔,还有虾球。
&ldo;丁点!&rdo;
&ldo;小人在。&rdo;丁点在园子里,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听到莫笑叫他,马上跑了过来。
&ldo;去把她给我带出去,现在就去。&rdo;莫笑生气地说。
&ldo;是,少爷,哎,怎么又是你啊?怎么又流血了,不是给了你银子,快走吧。&rdo;丁点将她带到门口,她呆在门口不想走,丁点摇摇头,回去禀告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