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到了第三天,梁知非又来找了她一次麻烦。梁知非刚要开口,就对上了她阴狠的眼神,刚要喷出口的责问被他重新塞回了肚子里,他犹豫了一下,挺有礼貌地问道:“萧贵妃,你这几日去没去过婉婉宫里?”萧弄音的心情差懒得逗他玩了,甚至都不想问清楚他来这的缘由,用那双带血丝的眼望着他道:“臣妾忙于背书没空害人,陛下如果闲得能来找臣妾麻烦,不如和臣妾一块儿背书,也好看着臣妾。”梁知非犹疑地看了眼她背的书,刚翻开一页便一下子醒悟了,头摇得像拨浪鼓,再看她的眼神甚至带上了怜悯:“母后一番心意,萧贵妃莫要辜负了。你没空出门,朕也安心了。”他边说着边放下了那本砖头似的书,一个转身刚好躲开了砸向他的靠枕,头也不回地小跑了起来,迅速逃离了敛霞宫。萧弄音简直被他气笑了,只能等着祁步青进宫汇报,想要寻祁步青的帮助,让他发话对太后陈清利害,救自己于水火。随便祁步青扯点什么都行,她现在只要是个台阶都下,哪怕说她不学无术脑子有病也行。结果祁步青翻了翻太后给的书,竟然笑得开怀:“太后看来是真心想教你,那我也就放心了,你且用心学着,遇着什么不懂的可寻太后问,也能来问我。”萧弄音翻了个白眼,她当然明白太后是认真想教她,要不她也不能忍这几天——但她向来只会搞事,哪能静下心来学解决问题的法子。祁步青对她这种态度非常不满意,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既然被拂羽指点过,便算她半个徒弟了,可不能再做出不学无术的样子堕了她的威名。”哪来什么威名,萧弄音被祁步青说得一愣一愣的。她在江州混的时候倒是得了个尊称“千面赌圣”,但是跟拂羽这个身份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拂羽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她是真的想不明白了,自己只是打了顿嘴炮,又借着自己对剧情的了解稍提醒了几句,怎么眼前的人跟吃了她的迷魂药似的。她当初可是计划好了,要是嘴炮没法把祁步青点醒,那就动手把他打醒。“我这一身才华怕是不及她万分之一。”祁步青说了一连串惊天地动鬼神的赞誉,最后总结道:“她是此世奇女子,大约既为红颜又是英才惹了天妒,这才早早逝去。她又淡薄温柔不好虚名,否则这世间必要流传她的传说。”夸得萧弄音都不好意思了,想着自己总得肚子里有点墨水才能对得起刚才祁步青的赞誉,老老实实再一次翻来了书本。蝌蚪大的字密密麻麻挤在书页上,旁边偶尔还会有朱笔写下的注释,瘦金体排列整齐,看着赏心悦目,萧弄音条条都记了下来,猜测这些多半就是太后提问的考点。这些字迹正是太后的笔迹,因着年岁流逝的关系,颜色已经淡了许多。想来这些应该是太后初出冷宫的时候写下的,那是她对政事是一无所知,先皇大约也是让她自己先读书学着。太后依凭着这么多读多记多写,真的垂帘听政了,朝堂上下无人不心服她的手段。有点心酸。但更多的是头疼。她粗略翻了翻,几乎每两页太后就要写一次心得批注,有时留白不够,太后还自己加了绢纸书写。太后不会想自己学着也这么用功吧,臣妾做不到啊。这本书上为了讲解软硬兼施,都能花上差不多十页,说白了还不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太后还认认真真地把书本提出的每种方法都做了标记,真的过于刻苦了。她忍着不耐烦就为了看书上讲解什么叫“软”,什么叫“硬”?嘴角抽搐地想着,总结起来不就是打人不打脸,伸手给的才是能拿的嘛。萧弄音也算是明白梁知非为什么这么讨厌这本书了,她自己都恨不得把它撕了。但她最后还是拿毛笔沾了墨,将这些通俗的话语全写了上去——省得她复习的时候还得再看一遍。就在她还憋着股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时候,馨昭容风风火火地找上门来了。馨昭容一进门就是一副气得跳脚的模样:“弄音,你那妹妹你还管不管了!她和她那个毒舌女官是不是要在这宫里闹翻天啊!”“啥事儿啊,没见我学习呢嘛。她两又不是第一次招惹你了,你能自己解决就别打扰我学习。”萧弄音只抬头看了她一眼,重新开始背书。馨昭容气呼呼地拿手按在书上,挡住不让萧弄音看:“我要能解决我还来你这儿?你这地方又远又偏僻,我脚都酸了。”“你轿子呢?”“我惯不喜欢乘轿子。”馨昭容只说了一句又连忙说回主题:“你那妹妹自从前几日喝你的茶叶吐完血,便接连遇上祸事,皇上没来寻你麻烦?”“来了一趟就走了,我每日敛霞宫奉慈宫两点一线,用诅咒的害慕婉?”萧弄音撇撇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慕婉出事儿皇上没我这个凶手好责问了,就到你们那边闹去了?”“闹我们倒好些,还能借机哭一哭,和皇上亲近些。”馨昭容说着又记起上次蔷蕊一句话从他宫里拐走梁知非,心中更气:“她这次的祸事新奇得很,都查到皇后宫里去了,皇上也不顾及着些皇后的面子,当即就搜了皇后的宫。”萧弄音原本还悠哉悠哉地当听故事,一听着是皇后,立刻便收了自己吊儿郎当的表情。她不觉着这宫中几位妃嫔能去害萧慕婉,太后压着,她们宫中也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梁知非反正闲,这么闹一闹,那几位妃嫔还能各出手段感情升温。但是皇后就不一样了,她得了太后的嘱托,管着这偌大一个后宫里的妃嫔,女官,宫人,从早到晚事事都要过问。梁知非为着白月光大手大脚地花钱,也是皇后一直盘算着各处省下一些填他挖出的口子,才一直没惊动太后。如今他可好,查事儿查到皇后宫里去了。皇后是有空陪着梁知非胡闹的人吗?更何况皇后正直,这种污名栽在她头上,她根本忍不了。少年夫妻携手到如今,皇后比梁知非大了两岁真的是什么都惯着他,哪怕梁知非对她真的没有半分爱意,连尊敬感激也没有吗?“皇上也不顾及着熙公主?”梁知非如今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是皇后生下的,如今刚过三岁生辰,还未取字,单名一个熙。虽然个幼龄皇女,却天才得让人惊叹,待人接事倒比梁知非还要成熟些。他虽然不是很待见皇后,但对唯一的女儿还是当眼珠子疼的,如今他把皇后的脸面摔到地上,让熙公主怎么想?“皇上还是稍照顾了熙公主,提前把她送到太后那里去了,没让她亲眼见皇后被搜宫。”馨昭容叹了口气道:“你是没看到皇后当时的情态,她当时气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了,眼看着自己的物事被一件件拿出来翻看,这是多大的侮辱啊。”“皇上做得这么过分,太后没有出来阻止吗?”萧弄音的神色也冷了下来,梁知非这次真的做得太过了,已经不仅仅是胡闹这么简单了,简直是荒唐。如果太后知晓,梁知非怕是得被罚去跪宗庙祠堂——大梁朝开朝至今,从来没有无缘由处罚宫妃的,更别说是皇后了。“皇上早吩咐着不许透露给太后知晓了,皇后也让我们不要用这种事儿扰了太后烦心。更何况,我们对太后也是敬畏交加,实在不敢去。”“所以你想着让我去告状?”“聪明,萧弄音你真是世界第一聪明人。”馨昭容嘻嘻一笑:“这是我和其他几个姐妹商量出来的,我们几个可不愿惹了皇上的怨气,又看不下去皇后如今的事情,便只能麻烦你了。”“得得得,先别着急给我戴高帽子,直接告状肯定不行,我们先去皇后宫里一趟,你路上跟我说清楚慕婉那边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