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低头避开她的目光:“是,我昨日还去太医院问了具体,确实如贵妃娘娘所说。”萧弄音觉出这二人对话似有蹊跷,没急着开口,只静静听着。只听馨昭容又接着说道:“可我这症状幼时便有,那时母亲刚逝世,父亲大整了府内,我都不得出府,怎么会被他人喂毒?”女官似乎觉得接下来开口的话实在有些艰难,沉默挣扎了许久才道:“娘娘,贵妃娘娘方才也说了,你的症状是断了那毒才得的。”见馨昭容没反应过来,女官吸了口气,有些破罐子破摔似的向馨昭容道:“娘娘,这下毒者正是夫人。”馨昭容脸色突变,狠声斥责道:“你胡说些什么,母亲虽已身故,但也不是你能随便污蔑的!”“我不是胡说。”女官叹了口气:“昨日在太医院,我瞧见了还剩下一半的毒果,就是娘娘曾记忆深刻,画于图册的那种升仙果。”萧弄音嘴角一抽,升仙果?那玩意儿吃多了升不升仙不一定,反正是没法再在人间待了。馨昭容愣了一会儿,仍倔着反驳了一句:“许是许是外表相似而已,那果子样子也不算奇特。”她说着又故作镇静地向萧弄音道:“家中丑事竟拿到你面前来说了,今日本是来向你道谢的,只是眼下我另有疑惑要解,咱们闲话便改日再说吧。”馨昭容说着就想要带女官回去问清楚,女官却是笼着袖子不走:“娘娘,这件事贵妃娘娘怕是也想要知道。到底她如今弄了解药与你,不帮她的忙说不过去。”萧弄音闻言却是有些不知如何反应,虽说系统提醒她馨昭容是她破局的关键人物,但要真说起来,她还是没想明白。然而馨昭容的女官却觉得萧弄音是知晓些秘辛的,否则不至于进宫便与自家主子亲密非常,且轻易便能找到这所谓的升仙果,未试药性便能知是否可用。如果是这个人,说不定真能将危害自家主子的兴海帮除掉。“娘娘,将军一直没有为夫人报仇的打算,甚至不许府内提起夫人,你就不觉着奇怪吗?”“父亲忙于边防,不能因私仇动兵这有什么奇怪的?”馨昭容依然执着不信:“至于不许府中提起母亲,也不过是不想闻之伤心罢了。”女官摇了摇头道:“贼众在城内为祸,连夫人都能杀害,将军不为己身,单为一城做主也不会就此放弃追查兴海帮,将军不动作是另有缘由。”她心中做了决定,再要将话说出口也就不那么艰难了:“当年的事,其实不是娘娘你想的那样。”“你与我年岁相仿,怎能知晓当年原委?”馨昭容听她提起当年,眼一下便红了。她背井离乡远赴京城,甚至入宫为妃,想着的也不过是做了这品级极高的昭容,能查出兴海帮所在,为母报仇。虽说因着皇帝无权,她又不得宠未能如愿,但这个心愿她却是时时都惦念着的。如今她最信任的女官却告诉她,她母亲曾一直在对她下毒,当年的真相也不是她所知,完全没法叫她接受。“难不成你竟是信了旁人中伤父亲,污我母亲的那些话!”馨昭容愤然出声,泪水都涌现了出来。女官不意她会如此伤心,一时也说不出话来。馨昭容却是越想越委屈难受,原就是因着心喜感激才强撑着来到萧弄音这里的,如今却是情绪波动得几乎呼吸不上来,脸都涨红了。女官连忙要去为她顺气,馨昭容却是拍开她的手,自己按着胸口便往自己的寝宫跑去。女官站在原地一会儿,没有着急追上去,而是向萧弄音一拜:“方才的事并非我胡诌,敢问贵妃娘娘一句,剿灭兴海帮之心是否坚定。”“自然。”女官不再犹豫,道:“其实我家将军与兴海帮是有联系的,不过请娘娘不要误会,我家将军并没有与兴海帮沆瀣一气,只是其中有些难言的缘由。”“和馨昭容有关?”“嗯。”女官点头道:“这件事本该由娘娘讲与你听的,她之所以如此执着剿灭兴海帮,也是想着还夫人一个清名。只不过如今晓得她症状缘由就是夫人,怕是她也起了怀疑,不再笃信夫人了。”“我们边城那边从前断断续续有传言,说是夫人其实并不是流落到边城的良家子,而且通匪的奸细。”“开始自是无人信的,毕竟夫人都已经死在那些匪徒的手上了。”“但后来有一日,抓住了一个兴海帮的人物,本该是立判死罪的,但那人在刑台上高喊什么,若赵将军不仁,他们便也要揭露将军与夫人丑事的话,竟让赵将军真的延后了他的执刑日。”“当时大伙只觉得赵将军是有其他谋划,许是想通过此人将匪众一网打尽,哪知几日后,这人竟真的从层层封锁的大牢中跑了。”“这前后联系起来,不能不让人心中生疑,饶是赵将军在边城威名赫赫,这事也一直没能压下去。”萧弄音皱着眉听女官讲完,插嘴道:“但到底也是你们心中猜测怀疑罢了,匪徒的话并不足信,逃脱也可能只是那人有本事罢了。”女官却是摇头道:“我父亲是城门戍的头领,为防草原奸细混入,查人最是仔细,那时候又刚巧遇到小股草原人犯边,出入都禁止了,这人断不可能逃出城中。”“而搜城无果的缘由就只能在将军了,因为当时整座城也就只有赵家祠堂所在后山,没有被允许搜查。”萧弄音依然觉得这推论不足全信,女官却是拦了她的提问道:“贵妃娘娘且听我讲完,这些话只是为了为你点明一处兴海帮疑似地,我说兴海帮与将军有联系,这是将军亲口告知我的。”萧弄音悚然一惊,馨昭容的女官不至于对自己撒谎,可若是边城将军真和盘踞大梁国命脉上的兴海帮有联系,就不是什么小事了。虽然她确实曾有猜测,但如今确认下来,还是心中骇然,毕竟这赵将军可是太后最信任的将领,掌兵又因戍边难以控制。这要是二者勾结,怕是她都想不出法子解决。“赵将军和你到底是如何说的,你凭什么认定赵将军并不是与兴海帮一条道上的?”面对萧弄音的质问,女官面色未变:“离开边城时,赵将军叮嘱我不许我家娘子参与剿灭兴海帮事务,说这件事他会自己谋划去做,只不过如今时机还未到。”“我问将军是如何判定时机的,将军说他时刻都注意着兴海帮动向,互有往来。”“只是这几年也没能等来将军行动的消息,如今又识得了贵妃娘娘你这样一个人物。娘娘你既想着解决这祸患,不如与我家将军联手为之。”“若将军不同意,娘娘也可以从赵家祠堂所在后山着手,那里许是藏着隐秘才不许人近的。”女官将心中话全部说完,也不再多留,疾步便往馨昭容宫中去。萧弄音站在原地愣愣一会儿,然后向227问道:“我追逐着兴海帮这么久都没结果,如今只不过是做了件善事,竟直接得知了他们可能的所在?”“可不只是件善事,若没有从前种种铺垫,馨昭容的女官也不会信任你,把赵家的秘辛也说给你听。”227说着又揽了些功劳在自己身上:“而且不是我提醒你,你怕是也会将馨昭容这事晾一边,只等着医师们去治她,也就不会有机会知道。我可是替你选定了最快的解决路线。”这本来是件好事,萧弄音手下统合啊这么长时间,早有了覆灭兴海帮总部的能力,只是一直不知所在才没能去做,如今得了线索,只去便是了。然而萧弄音自己却是犹豫了起来,她才与太后达成默契,又才用新身份叫布哈斯赫稍有接纳,如今忽然又要远赴边城了……那她这马甲是揭还是不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