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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1节 回村（第1页）

第1节第1节：回村

日子是要靠人过出来。

永祥举动令春儿不安。她怕儿子为前途问题恼恨她，恼恨这个家。她知道儿子心像只鸟儿想飞上天，飞向远方。

凡家人丁不望，数代单传。到了永祥曾祖父辈，才总算有了点人气。娶了三房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姑娘。

永祥祖父是长房长子，众兄弟姊妹中算是个好好先生。一生安分守己，娶老婆也不是名门闺秀，是个从关东来游方郎中独养女儿。凡家看中是这个女人屁股大，身强力不亏，将来好下蛋。

大屁股女人不负重望，一口气为凡家生了三男两女。不知什么原因都没熬过月子，两个女儿就突然没有了气。大屁股女人淌了不少眼泪，一心想再生个姑娘。于是扯着男人不准外出营生，夜夜厮守床上，可肚皮却一直没有鼓起来。

当年春儿嫁过门时，大屁股婆婆很开心，把这个媳妇当着老闺女养。所以，做凡家儿媳妇比起别人家媳妇，日子要过得舒坦得多。

六十年代初，闹自然灾害年景，公婆先后死去。春儿成了凡家仅剩女人。她像只抱窝母鸡一样操持着这个家。她觉得现凡家没有了她，就像断了箍水桶彻底散了板。

凡家男人心大，总是谋求光宗耀祖。每年腊月祭祖日脚里，凡家男人们是那么神圣，那么虔诚，那么热情豪放。那年，当三个男儿决定弃家外出闯荡时，公婆是那样兴高采烈。

她晓得永祥身上有着凡家男人秉性，迷恋着白果村以外天地和生活，务农不是凡家人本能和**。

永祥回到村里参加劳动，正赶上公社里搞粮食产量超纲要过长江大会战。增产增量无疑，无疑是体现农村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成果重要标志。

五十年代搞大跃进时，亩产千斤靠玩虚，把水稻从东边搬到西边田里，两亩并一亩，单亩产量是上去了，总产量里外里还是老样子，屙尿当茶喝，自己骗自己。被加工出来高产田里，沉甸甸稻穗如同城里人挤公共汽车前胸贴后背，没有一丝插针空隙挤得密不透风。

已经成熟稻穗儿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没有了年轻时风扬花粉隔株受精浪漫情调。彼此间窃窃私语：

“稻哥哥，挤死了！我都要被挤流产了。”

“穗妹妹，我腰都被顶得直不起来了！万一落了残，开年我是没有本事给你扬花授粉了。”

“稻哥哥，我身子是属于你。我可不想让从别田亩里来野小子们，瞎摸瞎摸，不想与他们生下什么高产稻崽仔。”

“穗妹妹，你说那种稻崽仔碾出来米，吃口能够好吗？”

“稻哥哥，我看肯定不是人吃。是猪吃，是耗子吃。嘻！嘻！嘻！只有它们才能一窝生那么多。”

“穗妹妹，你就担待些吧！现什么东西不刮共产风？身子被摸算不得大事，只要能够把谷子打下来就行。你没听人家说嘛，儿子是自个家好，老婆是别人家好。别再多言多语了，小心祸从口出，当心被打成右派。”……

稻穗们私底下埋怨，是哪个愣头青做出这等蠢事？肯定是他爹妈床上高兴时，吃了猪脑子才日下了这么个瓜货；吃了死耗子才日下了这么个蠢蛋。

做这种事人才不瓜才不蠢哩！明明晓得一亩地打不了那么多公斤粮食，为了迎合上头意思，又要满足自己借机攀爬**，达到一箭双雕目，于是只要你上头敢尿尿，我就下面挽袖子和烂泥，认真卖力作起假来。

这些年，种植果木不是推行嫁接技术吗？东家梨树枝嫁接到西家苹果树枝上，果木可以这么做，到了水稻怎么不行？你嫁接，我移植，道理是差不多，反正只要能够借人家肚子养下儿子，管他亲生爹娘是张三王二麻子哩？

没多久，这个移植水稻事就露了陷。被中央领导发现了，撂下一句浮垮风，就把这个事给枪毙了。

多打粮食一直是农家人希望。种田人都不能够可着肚子吃，何况城里人了？粮食计划供应，实行定人定量。于是全国粮票，地方粮票，粗粮票，细粮票，杂粮票……，各类票面让人眼花缭乱。

工人老大哥，农民老二哥，工农联盟，农民兄弟不能够让工人兄弟饿肚皮，必须来点实实支持。发挥土地资源，搞连季耕种是个增产增量好法子。

把田亩视同村里种猪场里老母猪，一年到头不让它肚皮空闲着。下了一窝猪仔后，赶紧进行人工受精交配，只要能够怀上胎，总能够多下三五只小猪仔。

土地闲着也是闲着。单种改套种，旱田改水田，单季稻改种双季稻。有些日光长气温高地方，还种上三季稻。

种稻需要水。田地，种子，人力不成问题时，水却成了大问题。守着长江和运河两大水系，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冬季开河挖沟，兴修水利，变得至关重要。

河是要靠人一副肩膀两只簸箕，硬是从平地上把土方搬走，形成流水沟壑。所以这里人管这种劳作叫挑河。

五十年代，省里有个水利专家考证说，平地不挖沟筑堤哪来河床？没有河床，怎么能够引入长江和运河里水？水不流不成河。他感觉用“挖河”要比用“挑河”来得贴切。

白果村人人才不尿这一壶哩。专家？专个鬼！恐怕是专门床上挖河专家！他们把这种劳作仍然称为挑河，这是先祖们留下来称谓。一个挑字，能显得经商族人奔波流动，吃苦耐劳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