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菲刚欲开口,茯苓抢话道:“周老爷,我们小姐喜欢吃松子枣泥馅的。”
忆祖笑出脸上的岁月风霜,连连点头道:“好,好,松子枣泥,我记下了。”他急忙推门进去,看架势,仿似很怕凌菲反悔。
到了房间,茯苓帮凌菲脱下薄荷绿镂空罩衫,轻捏她的双肩穴道以放松筋骨。
凌菲道:“你怎知我喜欢吃松子枣泥馅的月饼,一路颠簸奔波,吞口清水都嫌费力气,哪吃得下油腻的甜食。”
茯苓笑了,“小姐,我看周老爷的模样甚是可怜,你若说出不要吃月饼的话,想必他会一个人在房间里落泪的。”
凌菲低头拨弄丝袜上粘着的一朵蒲公英,“天气越发凉了,不知道梓慕在这个城里的哪一角,偌大的南京城,到底要从哪里开始找。”
茯苓道:“小姐,我看周老爷本事挺大的,我们请他帮帮忙,也许他有对门的路子。”
“不可”,凌菲摇头,“我不肯认他这个父亲,却差遣他给我做事,岂不是落人话柄,再说,我前两日已圆谎说是去瞧一个朋友,今日突然改口说要搭救丈夫,这话我说不出口。”
“小姐,你的意思是我们秘密的去找?”
凌菲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去吧。”
茯苓点头称是。
虽说是中秋节,路上的行人多是垂头丧气,小贩卖力的吆喝却招揽不到生意,凌菲逢人即问哪里可以找到国民党,礼貌换不来忧心忡忡的人们一句应答,更有站在电线杆后面,戴着鸭舌帽的男子,用异样的目光上下审视她们,吓得茯苓拉着凌菲即跑,在南京城里辗转了一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凌菲裹紧轻薄的罩衫,问道:“茯苓,你说我们在南京城什么地方。”
茯苓理了理额头上被狂风吹乱的刘海,推测道:“我们下了船,坐了约莫半个小时的黄包车,这里应当离江边不远。”
凌菲打量着四周与她居住过的城市完全不同的建筑物,懊恼的道:“我曾同哥哥来过南京,但我对这里完全没有了印象,连国民党驻地都找不到,如何去找那个叫陈建功的人。”
“小姐,你勿要急,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找不到,我们明天再来,我就不信了,老天爷非要和我们作对。”
正当凌菲绝望之际,马路右侧的一家米行开了门,门口端盆举筐的老百姓蜂拥而上,挤得店小二叫苦连连。有个眼尖的人叫起来,“不要挤了,不要挤了,当兵的来了!”
凌菲和茯苓看到正前方驶来一辆吉普车,吉普车在米行门口停了下来,从上面跳下七八个士兵,其中的小头目朝天空放了一枪,“抢什么抢,抢什么抢,都给我住手!”
瞬间鸦雀无声,头目把枪扛在肩膀上,得意的走到店小二面前,“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
一个穿着缎面大褂的中年男子从米行里走出来,惶惶然耷拉着脑袋,小声的道:“长官,我就是这家掌柜的,请问有何事?”
“我问你,你这间米行里藏了多少粮食?”
“长官,不多,才六百斤大米,只剩六百斤了。”
头目往后面一挥手,七八个人立即冲进了米行,掌柜的急的几乎跪下来,哀求道:“长官,我们是做小本买卖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呀,这不是要了我的命,断了我的活路呀。”
“谁断了你的活路,你不要乱讲”,头目抹了一下鼻子,理直气壮的道:“现在国难当头,我们当兵打仗的粮食不够吃了,先问你借一些,改天把钱给你送过来,我们是正当的买卖。”
他拍了拍掌柜的胸脯,掌柜的瞬间瘫软在地上。前来买米的老百姓不买账,吵吵囔囔表示反抗。
“我们等了两个时辰了,凭什么你们说拉走就拉走!”
“你们顾自己吃饱了,不管我们的死活,你们当的是什么兵!”
“就是!你们当的是什么兵!”
“还我们粮食!我们要粮食!”
眼睁睁看着一袋袋大米往吉普车上搬,几个胆大的扑上前,死死拖住一袋。士兵们拿脚玩命的踢,踢到他们的双手血肉模糊,他们仍咬牙不妥协。
没有征兆的,茯苓喊道:“你们不要打他们了,我替他们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