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在傍晚时分通了,陈管家在楼下兴奋的喊着,“大小姐,电话通了。”
陪在凌菲身边的小凤以为她沒听见,重复道:“大小姐,电话可以用了。”
凌菲仍然沉默的坐着,把身体的重心移到大门上,残阳似血,撒在冰凉凉的地板上。
她茫然的应了句,“知道了。”
“大小姐,你别在地上坐着了,地上冷。”
她不听,又坐了一个多小时,房间里亮起了灯,她问道:“小凤,小少爷呢,”
“在太太房里呢。”
“噢,太太沒把他送走吧,”
“大小姐,你在说什么呢。”
“这宅子里住着不踏实啊。”
凌菲试图爬起來,可手脚已麻木到不听使唤,小凤忙來扶她,“大小姐,我扶你下去吃饭吧。”
“又到吃碗饭的时候了,这一天光顾着吃饭,什么事都沒干,我就不吃饭了,我想出去走走。”
“大小姐你要出去,如果陆站长來了,我怎么跟他说,”
凌菲想了想,道:“你就说我去散步了。”
她围上流苏披肩,独自走出家门,流苏在晚风中优雅的回转,像在屋檐下清唱的风铃。到了曹璐的家门口,她拉紧披肩敲了敲门,是小莲來开的门,他们正在吃饭,一人一碗阳春面。
小莲惊讶的道:“妹妹,你怎么來了,吃饭了吗,”
她惊呼着向曹璐喊道:“老曹,是周小姐來了。”
曹璐急速的跑过來,又担心又生气的问:“你一个人跑來赶什么,多危险。”
凌菲微微的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沒有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跑來问问,家里的电话白天的时候坏掉了。”
小莲把凌菲请进屋,说:“我们约好的是铃响三声,但那铃声足足响了十下,我想着事情有变,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取消了行动。为此,我还被老曹狠狠批评了一顿。”
“还好你沒接电话,我的计划被陆地发现了,当时陆地也在场。”
小莲紧张的道:“那他有沒有为难你,”
凌菲摇摇头,“沒有,我什么都沒讲,他手中沒有证据。”
她望向曹璐,“听说你当站长了。”
曹璐低下头,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凌菲就那样看着他,看的泪眼婆娑。
小莲知趣的走开了,留下他们二人,凌菲继续问道:“你现在当站长了,做任何事比以前更方便了,即便我帮助你们找到地图,你也不会带我离开这的,对吗,”
“凌菲……”
凌菲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字据,塞到曹璐手里,“拿去做经费吧,反正我留着也沒有用。你不要为难自己了,我理解你,我知道你有信仰,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罢了。现在我明白了,曹璐,我走了,再见。”
她转身走了,他沒有无谓的挽留她。
他们第一次相见,在北方的初夏,她穿着窄袖的翠绿色旗袍,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而如今。
劳劳燕子人千里,落落梨花雨一枝。
1978年的美国,圣诞节前夕,凌菲在郊外的别墅中整理账目,29岁的儿子隔水满头大汗的跑进來,手中拿着一封信,喊道:“妈妈,妈妈,有大陆來的信。”
凌菲摘下老花镜,笑着招呼他道:“慢点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给我看看,是谁來的信,”
“你看,是外公写來的,是北方的外公,不是南方的。”
隔水伏在凌菲的肩上,双手环绕着她的脖子道:“妈,我想去台湾看看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