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那样千疮百孔的过去,要怎样才能有一个圆满的未来?
“我答应你……”杨榆闭上眼,用平静的语气低低地说,“如果你把一切都记起来后,你还想和我在一起,我就答应你。”
苏邑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缓缓笑了。只是这个笑才绽放到一半就僵在了唇边,他猛地低下身捂住了胃,脸上的嫣红迅速褪去,换上一层孱弱的苍白。
杨榆心中一紧,失手把自己身前的酒杯拂到地上,“哐”的一声响,回荡在寂静无人的深夜,带来一阵不详的错觉。
“怎么了?!”
“胃疼……”苏邑咬着牙,在杨榆的搀扶下慢慢向床边挪去,等躺在床上后却也没松一口气,而是紧紧蜷缩成了一团,疼痛难忍中他不忘注意杨榆惨白的脸色,从牙缝里悠悠挤出几个字,“没事,酒喝多了……老毛病了……我房间的床头柜中有药。”
杨榆立刻跑到他的房间去,找到了他所说的胃药,却已然空瓶。他只得重新回到苏邑躺的房间里,伸手隔着被子贴在苏邑的胃上,另一只手放在他眉心轻轻揉搓,手下肌肤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滚烫。豆大的汗珠滑落在长长的眼睫毛上,轻轻地颤动着,眼神已经有些因为胃病引起的低烧而涣散不清。
苏邑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坠,有一双手拉着自己的意识,往无尽的黑暗中坠去,他拼命挣扎,意识还是越发地沉了下去。
模糊中,似乎听见杨榆低下头附在他耳边叮嘱着什么:“我出去买药,你一个人在家小心些……如果有……别开……”话语说到最后,苏邑只隐约能用残存的意识分别出来:是杨榆在说话。
意识终于沉入了寂静的黑暗里。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被隐隐约约的敲门声惊醒的时候,苏邑发现手腕上手表的分针才转了九十度。敲门声一直持续不断地传来,划破悄寂的深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感觉变得十分敏感脆弱,屋子里没有了杨榆,只剩他一个人,莫名觉得十分瘆人。
“谁啊?”拖着沉重的身体勉强挪到门边,杨榆低沉的嗓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苏邑,开一下门,我钥匙忘带了。”
杨榆的语调有些奇怪,像是在外面冻久了,声音生硬得发冷。不过听到熟悉的声音,苏邑还是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居然也有一天会变得疑神疑鬼,“你居然也有忘带东西的一天……”苏邑嘟囔着打开门,却冷不防地被冰凉的金属贴上额头。
滚烫的皮肤被冷冰冰的金属一激,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消,抬起头愣愣地看向杨榆:“你怎么了?不对——”
杨榆冷漠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毫无关系的死人。这种眼神让他心悸,手脚都慢慢变得冰凉。
“你不是杨榆,你是谁?”他的目光慢慢落在了对方的衣服上,又慢慢透过衣服落在了对方身后,楼梯的拐角处有一滩血迹,一只手搭在最后一层台阶上,而离这只手不远处,掉落着一袋西药。
苏邑脑海中“嗡”的一声响,身子也跟着晃了一晃。
“真可怜,心中放的东西一旦多了,感觉也会变得迟钝,我本来不会是他对手,只是这次他急着替你买药,我跟在他身后跟了一路,他也没察觉到我的存在。”看着青年在自己面前变得煞白的面孔,“杨榆”偏偏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对了,我今天心情好,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吧。这个人是black的人,而我听说,就在前不久,black也接到了暗杀你的任务。你看,人都是这样,只有死人才是干净的。”
说完,尖吻就要扣下装了消音器的cist,只是出乎他意料的,就在最后一刻,这个看着摇摇欲坠的青年忽然站直了身子,所有的脆弱悲恸哀伤在一刹那全部尽数敛藏,只用淡然澄澈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用虚弱却镇定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他说道:“不,你说错了,人和人还是有差别的,你和他不一样,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一点都不一样。”
“尖吻”眯了眯眼睛,看似兴致盎然地说,眼底却是一片无动于衷的漠然:“你说说,我和他哪里不一样了?”
“这里,”苏邑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一旦所发生的事超出了能承受的范围,人反而会变得没那么害怕了,他缓缓地笑,轻声道,“他这里是活的,我能感受到,而你却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