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和了下情绪,这才继续道:“留下刚出生不足三个月的阿旺,七八岁的树生,当时婉婉也才刚满周岁啊。”
“我十四五岁的根生硬生生挑起了作为长子的担子,跟我一起将这个家给担了起来。”
周氏没有说这么多年自己是怎么艰难地带着这些孩子们度日的,个中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现在再回想起当时的处境,那些艰难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就让它们埋葬在岁月中吧。
人该往前看。
尽管周氏只说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说当年的境况,老李家的儿孙依然都纷纷动容。
他们从小就在周氏跟前,深深知道周氏是怎么将他们这些幼崽一把屎一泡尿地拉扯大的。
王芹听到婆婆如此说,很是能够体会这个家这么多年的不容易。
她想到自己的丈夫,伸出手拍了拍丈夫的手,她知道丈夫此时心里应该不好受。
李根生确实是想到了当年最艰难的岁月。
母亲经历了丧偶之痛,接连着又经历丧子之痛。
失去了自己的另一半天,又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得是多么难以跨过去的人生沟坎啊。
很多人在这样的大灾大难面前,会被命运打倒,从此一蹶不振,整个家庭也会陷入地狱的深渊,任由家中幼小自生自灭。
用家破人亡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是母亲没有选择前者,她选择了坚强地活下去。
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儿子、女儿和孙子,她不能垮下,她得为她的孩子们撑起一片天,为孩子们遮风挡雨。
李根生犹记得这场灾难降临时,母亲四十二岁的年龄竟一夜之间两鬓斑白。
但是母亲却没有伤心太久,将父亲和兄嫂体体面面地好生安葬了。
然后像没事儿人一样一脸平静地操持起了家计,照顾他们这些孩子们,又变回了他们那个面面周到的母亲形象。
好像之前那个悲痛欲绝的人不是他们的母亲一样。
他当时不太明白,为什么母亲能够那么快速地从失去至亲的悲痛中走出来?然后像没事儿人一样操持家计,照顾他们这些孩子们。
有时为了哄小妹和大侄子,母亲竟会有说有笑,好像他的父亲和兄嫂的离世在母亲的生活中只是一个不咸不淡的一个过去的符号一样。
“孩子们乖啊,要多吃饭饭,多睡觉觉,才能长大哦。”
昨天在她的人生日历中已经翻篇儿了,她正在像没事儿人一样迎接她新的一天。
他都已经痛不欲生了,为什么母亲竟如此的凉薄和冷漠?
对,就是冷漠!
他在一旁冷眼看着,胸腔里是喷薄而出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