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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2页）

片刻之后，李治懊恼地站起，撑住桌面狠狠盯住长孙无忌，方想说话，却又叹气收住了声，只轻说道：&ldo;朕不胜酒力，回宫……&rdo;

长孙无忌也不挽留，随即跪地施礼：&ldo;臣恭送陛下。&rdo;

&ldo;哼。&rdo;李治冷哼一声，长袖一甩，便头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

&ldo;陛下。&rdo;我紧随其后，忍不住轻唤一声。

李治却不管不顾，兀自在前走得飞快，想来确是恼了。

眼前一片竹林，竹色幽幽，风过吟竹，疑是故人来，竹叶因风微动，荡漾成一片碧绿的雾霭。

我悚然一惊，似有所觉，蓦然转身时，看见那片如海竹林中，闪过的一角衣影。隐隐枝叶间，似有人立于深处。

那身影我十分熟悉，且绝不会认错，他是阿真！

只是他为何会在长孙无忌府中？！

同谋

我起身，对着铜镜前后左右细细照着。一件斜纹织金宫锦，上秀百鸟朝凤，内是四十九股银线条子的花缎，衣料华贵至极，世间罕有，如此璀璨之色，怕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穿。且这身装束换在他人身上，恐怕要穿金戴银才压得住，而我却没有任何佩饰，松松地挽了一个髻，素着一张脸。镜中的女子，面容苍白而诡异，嘴角噙着一丝傲慢的、挑衅的、不屑的、讥讽的微笑。

这身衣袍是今早李治遣人送来，献宝似地命我穿上。

世人总是太沉溺色相中的虚实了。李治以为我穿上这华服，便可成为皇后么？果是天真。如此华美高贵的衣袍，若是寻常女子得了必会欢喜异常、如获至宝吧？但我却是怪异，虚华之物入不得眼。那些以珠宝堆砌的&ldo;宝贝&rdo;，我绝不会惊奇。一件衣裳，死物而已。

李治去上朝了，我料想他定会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归来，因为长孙无忌不会容许他造次。我并非承受不起失败的人，但长孙无忌的态度也令我清醒地意识到，夺取后位的这条路将会行进得异常艰难。

而阿真，为何那日他会在长孙府中出现？莫非他也与长孙无忌沆瀣一气，要置我于死地么？如此一来，他便也是敌人了。心中一痛，我真不愿这样想。

&ldo;昭仪，您要的香取来了。&ldo;身后传来林锦的声音。

我亦不回头，只说道：&ldo;点上吧。&rdo;

林锦应了声：&ldo;是。&rdo;片刻之后她却忽然&ldo;呀&rdo;地低叫一声，而后便没了声息。

我仍对着铜镜，便随口问了句：&ldo;怎么了？&rdo;

林锦却半晌没有回应。

我心中纳闷，只道她是打翻了什么，便转身想去看个究竟，不想却猛的撞入了一个怀抱中。

我一惊，本能地想挣扎，淡淡的龙檀香却沁了我满鼻，只听他低低地唤道：&ldo;媚娘……&rdo;

&ldo;陛下？&rdo;我抬眼看去，李治面容憔悴，也未戴冠，发髻微乱，颇显狼狈。我伸手去抚他的脸颊，轻声问道，&ldo;怎么了？&rdo;

&ldo;朕……&rdo;李治的唇微颤，话却哽在喉中，他猛地放开我，走到桌案前，垂首望着一叠奏书，一动不动。

&ldo;陛……&rdo;我疑惑地上前，还未出声，李治却忽然掀翻那叠奏书，暴怒地砸毁四周一切物品。伴随着物品坠地碎裂的巨大声响，李治厉声叫道：&ldo;他们都看轻朕！他们都看轻朕！&rdo;

&ldo;陛下！&rdo;我立即上前制止，忽有一物向我飞掷而来，我下意识地一闪，那物便险险擦着我脸掠过，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我侧头一瞥，原是一方绿玉纸镇。

左颊一阵疼痛，我却也顾不上理会，只快步上前拉住李治的衣袖。我知今日他定是在朝堂上提了废后一事，却遭到群臣的反对，心中愤恨，到我这发泄来了。如此的发泄，对他确是有益。但我不能，我只能永远维持面具般的冷漠与沉着。

我微微泛起笑意：&ldo;陛下是天子，谁敢看轻陛下？&rdo;

&ldo;他们，他们……今日朕在朝堂之上意欲废王皇后，立你为后。那长孙无忌竟说，皇后名家子，先帝为朕娶之，佳儿佳妇，非有大故，不可废也！他竟搬出先帝来压制朕！&rdo;李治仍是愤慨难忍，咬牙切齿道，&ldo;朕乃天子，却要受制于人！时时刻刻处在长孙无忌为首的顾命大臣之下，谨慎小心，不可行差踏错。而如此尊而重之的结果，换来的却是他们的日益专权妄为！虽为帝王，却如身受重缚，动辄为人所制，无法挥洒自如，既无法全心打理朝政，也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正妻，人生至此，实属无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