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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第1页）

&ldo;怀英，你知道么，我有一女，她与你一般年纪。&rdo;她似知晓我所思所想，轻轻打断我的话语，&ldo;数年前，因形势所迫，我只能与她分离，此生，怕再难相见……&rdo;

她有一女，与我一般年纪？！这怎么可能？！依她的面容看来，她不过双十年华，又怎会……只是我被她眼中的淡淡哀愁感染了无限的伤心，恨不能替她哭一场，顿时忘了自己的卑微爱恋。

&ldo;我此生已无依恋，她是我唯一的牵挂。但我却无法在她身边守护她，心中有愧，所以，&rdo;她深深地凝视着我，眸中点点晶莹，&ldo;怀英，答应我，若有一日，你与她相遇，请尽你所有的一切，替我守护她，好么？&rdo;

她神情静寂，显得郑重，那样明澈的目光，令我下意识想要避开，怕她眉宇间那丝轻愁会触动我的心痛，但她眸光里的专注与认真，却令我避无可避。她的声音仿佛自我的心谷深处响起，很远，又很近，我艰难而沉重地允诺：&ldo;我答应你。&rdo;

她的眼波映出迷离色相，像流星飞闪，而后浮起淡淡喜悦：&ldo;多谢。&rdo;

&ldo;他，是你的夫君？&rdo;我望着窗外遥遥的伟岸身影，含糊地问道。

&ldo;是。&rdo;她微怔，而后粲然挽出一朵微笑。

至此，我完全明了，暗黑或素白，她的芳香只为一人‐‐那个为她的绝世风华打开fèng隙的人。最初，是他为她拭干满脸的泪痕么？

我暗自苦涩，心怀如棉，暗藏孤意与深情。深情是一枚毒针，刺伤的却是自己。我悚然心惊，我渴盼的繁华旖旎的一生，莫非只是错愕的空梦？

她取出木笛，横笛而歌，如一脉坚韧的香，从容之韵，将岁月轻拈在指尖调笑戏弄，她不自觉地美，世人的崇拜、沉迷、疯狂、痴绝、追逐……似都与她无关，她不明所以，只一味地美下去。

我静静地坐于她身边，默然倾听，只觉现世清宁、岁月安稳。

斜阳的微光从树阴中静静淌下来，风过，枝叶微动，牵曳着树影婆娑荡漾，她的身影在清冷的夜风中逐渐不明，我踏着石径小路，一步一回头。

&ldo;狄怀英？&rdo;那男子忽然现身，立于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着一袭暗花金丝白衣，腰上系了碧雅丝绦，看似儒雅俊美，微勾的唇角却浮现了沉积已久的冰冷与骄傲。

&ldo;在下狄仁杰。不知阁下是？&rdo;我竭力想表现出强硬之态，不令自己落在下锋。

灰白的鬓角显示着他已不年轻了，却风姿依然，神采依旧，眉梢眼角全是是睥睨天下的傲慢与拒人千里的冷淡。他与我并肩走出小院，踏上泥泞山路，眼前重峦叠嶂，他凝神望着，似喃喃自语道：&ldo;此处山势险要，真是易守难攻。&rdo;他顿了下，自嘲地笑道，&ldo;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看山川，还是离不开攻守……&rdo;他居高临下地立着，如同一只盘踞山巅的猛虎，白云清风亦只能在他脚下匍匐。

莫非他真的是……我抿着唇，开口想问，终还是忍住了。

他忽又说道：&ldo;狄仁杰，我要你忘了这里所有的一切。&rdo;

&ldo;不。&rdo;我断然回绝，&ldo;在下并非多舌之人。梅苑之遇，我终身难忘，将永留心中，却绝不会道于外人知，玷污这回忆。&rdo;

&ldo;呵……&rdo;他轻笑，于丛间举花一嗅，稍稍柔和了唇角，绽出看似善意的微笑，他眉宇一挑，&ldo;你可以走了。&rdo;

我又是一震。这个男人，他身上既有文士的风雅，又有武将的英气，狂傲的姿态犹如天上惟我独尊的神，这奇特的气韵，令人心下不敢对他有任何不敬。

我压抑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ldo;请问，先生她究竟患有何疾？&rdo;

先生面色苍白得有些病态，我甚至时常闻得她衣上的隐约清香，不是熏香，亦不是脂粉的香气，似乎是……药香。

突兀的问题使他抬头望我，那一瞬间的神情令人心惊，深蓝的眼眸冰如沉寂千年的凝冰，隔绝了一切的探测。

那神情充斥着死亡气息，太接近地狱。我只觉天空簌簌地暗了下来，仿佛被人拖到了十八层地狱，迎面尽是狰狞嚎叫的恶鬼。

我突然害怕他的接近，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这便是先生口中&ldo;深爱她的好夫君？&rdo;么？为何从他的眸光中，我看不出任何与爱有关的情感？我甚至不信有如此冰冷眼神的人会拥有世人的情绪。

&ldo;只要能医治好她，哪怕倾尽我所有一切，也再所不惜。&rdo;他沉默许久，而后出乎意外地回给我一个解释。

他话语中的担忧，是我能听出的唯一的真实，令人立时动容。

&ldo;我知道，如今，你是用最珍贵的药材，艰难地延续着我的生命。&rdo;无奈的话音悠悠传来。

我愕然回头，她正姗姗地由曲径回廊处转出。望见我，她微笑淡淡，温和而疏离。

我正神思恍惚，只听他问：&ldo;你可有好些？上次我寻来的药有效么？&rdo;

她唇角缓缓牵出一线笑意，徐徐答道：&ldo;大夫都说那雪莲是难得的好药。只是我陈疴已深，恐怕……&rdo;

他双眉遽然一抖，似被寒气冻伤，而后他轻笑两声，拥住她的肩，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ldo;孩子话……&rdo;

他眸中那无法掩饰的矛盾，那近乎恐惧的关怜，那种爱、怨、愤怒、五味杂陈的情绪……这才是心系一人必有的反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