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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2页）

我见他如此神态，心中便又冷了几分，换做是从前，他恐怕早已将我紧紧拥在怀中了，而如今他的脸上已没有了温暖的笑意，望向我的双眸既深且冷，我猜不出他改变的原因，只能保持缄默。

&ldo;自我懂事起，我便知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福嫂与福伯收留了我。他们对我的恩情，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rdo;阿真静了半晌，才低低道，&ldo;七岁时，我望见了你，你便是我心中唯一的绝色。我入宫，是为了你，我不畏死，也是为了你。曾经，你是我所有的一切。为了你，我可以赴汤蹈火。&rdo;

我浑身一颤，面上虽不动分毫，心中却有无法抑制的紧张与慌乱，只因阿真话中那无法遮掩的绝决。

&ldo;那时我得知你被逼去了感业寺，便发疯似地前去找你，就在此时，我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rdo;阿真淡淡一笑，唇边扬起一抹苦笑，&ldo;我的生母便是杨妃，而我的生父，是当年的齐王‐‐李元吉……陛下知道此事后，便恢复了我的身份，封我为王。&rdo;

我目光颤抖，嘴唇轻轻蠕动，却仍是不发一语。

&ldo;可笑啊，就在我为一个自己深爱的女子全心全意付出，而不求一丝回报的时候，命运却告诉我，这个女子，是我杀父仇人的女儿！&rdo;像是听到极可笑的事情，阿真笑着摇头继续往下说道，&ldo;母亲告诉我，当年玄武门之变，亲手将我父亲斩杀之人，正是你的母亲‐‐风明！&ldo;

我努力平复了思绪，直视着阿真，却第一次发现他如此陌生：&ldo;你所说的这些，我毫不知情，但若是事实，我愿意为我母亲承担这一切。你若要报仇，那便来找我好了，我不会退却，也不会逃避。&rdo;

阿真深深地望着我，惋惜而怜悯地摇了摇头：&ldo;杀我父亲的人是你母亲，不是你，我若有仇有恨，也应找她，而不是你。&ldo;

我微怔，目光变得茫然，喃喃道：&ldo;是啊，如今我已是一付不人不鬼的模样，你却已封王，你确实不屑为难我了。&rdo;

&ldo;媚娘……&rdo;阿真望向我，眼中忽闪过一丝不忍，他欲言又止。

惊讶悲恸到了极处，我反而冷静下来。

他，再也不是从前的阿真了。我必须清醒地明白，那个曾抱着我，喃喃地承诺能给我一生幸福的男子，已不复存在了。

&ldo;媚娘？&rdo;阿真又唤。

我的心，有力地跳跃着，一脉一脉震动着，我淡淡地开口，&ldo;贫尼法号镜空，施主，往后不要再叫错了。&rdo;

&ldo;媚娘，你变了好多。如此平和、不惊，倒不似先前大悲大喜的你了。&rdo;阿真忽然笑了，笑意里满是苍凉，&ldo;但在那不惊之后，曾有多少辛酸，恐怕是我想也不敢想的吧……&rdo;

我心中一颤，全是苦涩，但淡淡的口吻仿佛只是在说今日的天气：&ldo;佛门说的是四大皆空，有什么是不能抛下的呢……&rdo;说罢，我再也不看他，口中念着佛号，径自往大殿走去。

&ldo;媚娘……&rdo;阿真的声音仍遥遥自身后传来，&ldo;你，你怪我么？&rdo;

或有惋惜，却无悔恨、流连。

怪？不，我不怪你，换做是我，可能会比你更无情。但，我却一定会恨你。曾经对我如此温柔的你，会这般无情地对我。我也从没想过我们也会有这一日，可是，无论如何，你曾经历了那么多的苦，如今，我希望你幸福……

如此想着，我却不禁打了个哆嗦，扑面的风有了钻心的寒意，直令人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要再往前行。记忆恒长而顽固。有什么在死死地掐着我？

仰头看着殿中的神像，我心中浮起的是：为谁消得人憔悴？

为谁？信仰么？！

观音垂睑，金刚怒目，怀抱的是否是同一份慈悲呢？

这些年，我学到强毅坚韧，遭遇任何困难险阻，从不流泪。因为我知道，眼泪不会赢到人们的同情，眼泪所换到的，是人们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