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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一醒来已经到达，简直不肯相信在茫茫的农地上有座那么大的古堡式的建筑，经过的人还以为是什么电视片集搭的外景呢。

车子进入一城门。只听到一阵犬吠，接着就是几条大狗想往我身上扑来，但给黄先生喝了下去。

&ot;地方到底有多大?&ot;是我第一个问题。黃先生笑着：&ot;不多，一百亩。&ot;

我想中国画家之中，除了张大千在巴西的田园之外，就是黄永先生拥有最大的一块地了。

&ot;先带你四处走走。&ot;黄先生说。

是一片长方形的池塘，现在晚舂，荷叶枯千种上一万株荷花绝对不是问题，十万也种得下，若在夏天盛开，当然是奇景。

围绕着荷池的是很多间建筑，都是二层楼的客房，里面摆设着黄先生自己设计的家私和他一生在外国收集的艺术品。

&ot;我说过，你要是来住，就给你一间。&ot;他笑着说，&ot;到了荷花开的时候，请歌舞团在台上表演，你可以从阁楼观赏。&ot;

没经验过，只有靠想象，黄先生一定会约好他的老友，一家人住一间，效古人之风雅。

&ot;我最想看你的画室。&ot;我说。

&ot;这边，这边。&ot;黄先生指着，门上的横额写着&ot;老子居&ot;。好一间&ot;我的画室&ot;，其大无比，铁板人墙，让磁石吸着宣纸边缘，画巨大的作品。桌子上的画笔和颜色零乱摆着，要些什么，只有黄先生一个才找得到。&ot;今天早上画了两幅，还没题字。&ot;黄先生说完拿起毛笔。

整张画上一下子题满了跋，题跋是中国画中不可分割的部分，但从来未见过一位画家像黄先生那么爱题跋的，他的跋就像诗人的短章，或是一篇很精简的散文，也是他的语录。时常很有哲学味道，多数诙谐幽默，坦荡胸襟。意味深长的有：&ot;世上写历史的永远是两个人秦始皇写一部;孟姜女写一部。&ot;或且轻松地说：&ot;郑板桥提倡难得糊涂，其实，真糊涂是天生的，学也学不会。假装的糊涂却是很费神，还不如别法为好。&ot;

犀利的是，跋在画的空白处一下笔挥之，随想随写，不打稿，也不修改，写到最后刚刚好填满，不松懈，也不过密，最重要的是没有破坏整张画的构图，只增加神采，是&ot;心有成竹&ot;这四个字的活生生例子。

惹祸的猫头鹰就不必题跋了。他说过：&ot;我一生，从不相信权力，只相信智慧。&ot;

在一九五三年他和齐白石合拍过一张照片，老人身旁那位大眼睛的少年，一看就知道是位聪明绝顶的人物，黄先生是位生存者，在任何逆境之下都能优哉游哉地生存下去，文革难不了他，主人轻描淡写地说：&ot;我的八字好。&ot;

何止天生?后来的努力，也可以从他画的白描树藤见到，那种复杂错综的线条一根搭一根，比神经线还要精密，又看不出任何的败笔，要下多少功夫才能完成!

我们在客厅坐下，湘西来的姑娘捧上茶来，我问她：&ot;这么大的地方，要用多少人?&ot;

&ot;就是我们四五个人。&ot;她回答，&ot;还有十几条狗。有人进来先要过狗这一关，然后一一&ot;

黄先生从门后拿出一根木棒，要我试试它的重量，木棍双头镶着铜，棒心填满铁沙，重得不得了，他示范着：&ot;这种棍不是用来打人，是对着人家的心脏捅。&ot;

接着他问：&ot;你知道打架的艺术吗?&ot;

什么，打架也有艺术?黄先生接着告诉我一个故事：&ot;文革时期周恩来先生带着我们一群艺术工作者到处避难，有一个出卖过我们的坏蛋专门与我作对，我们去到哪里他跟到哪里，用小册子记录行踪，看有什么行差踏错，准备把报告写给江青。四人帮消除后我找上他住的旅馆，见人就打。打架的艺术，是在把自己豁丁出去，不怕被人打，只是打人。&ot;

个子小小的黄先生，打起人来，也够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