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外方已是柳丝绵长,淑景暄妍,鬼狱依旧是山雪连横,银装素裹的冬时。
柳岚雀逃过了瘟疫,清醒后的日子,她已从父亲和二娘的惨死中,迅速恢复了起来,她没有忘记她来问天门的目的。
鬼乐是什么呢?
父亲柳川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奇门遁甲、药理毒谱,武艺之高,目光之锐,得天子之器重,竟然一朝命丧“鬼乐”之毒?
而就算暗人立下死契,注定要追随宗主而去,可暗人遗眷中未满十五的子女,不论嫡庶,是当然的暗侍,当等待上方诏命,剿杀是被皇命禁止的,可沿路的遭遇,告诉她她错了!
大雪封山,万不能动!
每天她会时不时打量东侧墙壁上的一面地图,研判着当下她所处的这个位置——鬼狱。
鬼狱地处晔山北麓,半壁环拥东江镇,山势奇俊,如天堑一般易守难攻,碍着这道屏障,东江这片土地鲜有战祸烽烟,朝廷驻兵也不过区区五千,因问天门的出现,如今那官衙也被挤到了东江镇边儿上。
柳岚雀也道不清这问天门是何时出现的,只能从人们惊惶的眼睛体会出此方的幽冥可怖。
细指于四方丈量一番,柳岚雀不禁瞪大了乌眸,声名在外的“问天门”犹如一把利刃扎入了朝国腹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鬼君炎焕当真是该诛杀的枭首逆贼!
如果一个暗卫之女的所学所悟还不算太差劲的话,她想东江镇上的那座府邸,只是一道招牌,问天门威慑天下的招牌!
如果鬼君炎焕会在那里坐镇,那多半是个笑话了。
而鬼君炎焕的老巢,该是可退可进的一处佳妙之地,柳岚雀猜想它大概在这晔山的某一处,纵使她所处的鬼狱是一座天然的坟场,也该有去往鬼君地宫的大门才是!
吱呀——
门开了,思绪被草草拉回。
风吹地凛凛紧凑,溅入了一片冰凉雪碎,一个头戴斗笠,身着绛色广氅,牙白夹袍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的眼魄十分黑澈灼亮,面皮却好似西京公子们一般白净,只是颧骨挂了寒风扫出的红,呼吸时口鼻冒出一片白雾,像那书案处青铜貔貅小香炉,吞云缭绕。
“小刀,你回来了!”
柳岚雀怕被风吹,往火盆边凑凑,脸上挂出三分假笑,拿眼眸直直阴着来人。
来人掸掸肩头碎雪,临立中庭,默不作声。
转转眸睛,柳岚雀收了笑容。
以她繁盛不减的好奇心,她自是快人快语,可终是没能问出这厮姓甚名谁,大抵是他那麻雀小宠没过得了冬,被她传瘟传死了,故她只能被这厮活活闷死。
她“小刀”“小刀”地唤,那人却好似没见到她一般,径直去了灶房,摸摸肚子,柳岚雀是觉饿了。
来了多日,反正都是扔在鬼狱自生自灭的人,她也不觉他入狱入的早,自己就该“尊上”一番,加之死过了一回,柳岚雀如今倍加珍惜自己的这条小命。
天寒地冻,正是大补元气之时,而今天这小刀似乎运气不错,凿冰凿来了一条肥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