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朗照,水光盈眸。
柳岚雀于目不暇接中屏住了呼吸,眼前碧澄清娜、横无际涯的湖泊,比她在东江镇看到的六逻湖,不知大出了几倍!
林立湖畔,夜风拂鬓,飞鸟呼呼从耳边掠过,而那湖水中一团巨大的影子,非山非岛,竟是,竟是一艘长约二百尺的龙舟!
柳岚雀在西京见过艨艟画舫,可这般金碧辉煌、流苏羽葆俱盛的龙舟也不过是头一回瞧。
腾身而起,落于那龙舟船桅上方,见那龙舟背阴处黑石嵯峨,折射出数道光茫,定睛细观,那石崖旁有一泓狭窄的水口,水流湍湍,飞珠溅玉,呈抱龙之势,从口岩处逶迤延绵,朝乌碣山腰的一面流去了。
水聚则龙出!
想那鬼君凤炎焕于东江镇所建的那座府邸已是逆天无常,他的鬼殿必会择风水极盛、退攻可守之地,而这龙舟夜现于此,那问天门的入口当离此不远才是!
自桅杆腾下,看那书生于下方瞠着眼睛,打量着那雕琢华美的龙舟,却踌躇不敢冒乘,柳岚雀深知这书生不傻,遂淡声叮嘱:“此方恐不安顺,你在岸上也好,万一被那鬼使捉了,只说被我胁来的,以免连累了你!”柳岚雀立于船舷处,似有等那鬼君现身之意。
夜风寒触,柳小刀盘膝坐于那岸边的一块礁石上,将竹篓里的干柴用火镰打了烤火,“这私入问天门者,能活着的不多,难道你不怕被那鬼君捉去问罪?”
若非是二娘相护,此时她恐怕早已是阎王前听判的冤鬼了,而自从折来东江,柳岚雀的心里除了鬼乐,再也无法虑及其他,“龙舟在此,那鬼君恐怕已知我来,而据闻问天门晓天下事,我有要事在身,必要亲自拜会这凤炎焕一番!”
“问天门知晓天下事,却未必会告诉天下人,万一那鬼乐之事你求而不得,却生生化作了一阴曹小鬼,岂不是失策?”
心中怆然,“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柳岚雀兀自默了半晌,后来她想起一事,取了包袱,将一油纸包裹的东西掷于了那书生。
“什么?”柳小刀打量礁石边的油纸包,斜睨了眼问。
“喂,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在鬼君的淫威下苟且偷生,当要想办法活着出去,你日后再也不要这么无用了!”柳岚雀不由地劝道。
脸孔现出一线狰狞,柳小刀暗自错齿,盯着那篝火没有吭声,而那个厌人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出去后只记得你籍在凤隋,你爹乃柴云将军麾下一校尉葛飞,在湴水一役中埋骨他乡,你的母亲身故的早,按照朝廷的抚恤之策,现迁往庆州。”将二娘所言告于书生,柳岚雀想既然她此行未必有命,这能隐姓埋名的活路,留给这书生也是好的,当即也便交待了身后之事。
柳小刀于篝火前打开油纸,看出是一户籍薄册,随手翻阅瞬间明白了她之用意,只是这物于他却是无用地很,只一旁掀着眼帘道:“你似乎还忘了一事,那天兕果真长在湖中?”但手一指,书生目露犹疑。
“那是自然,这天下确有天兕!”柳岚雀嫌他孤陋寡闻,当即肃起了小脸,问道:“不知这东江镇的六逻湖中可有鲵龙出没?”
“国中的长明灯,皆用鲵油,这东江池湖不下数百,自是多地很!”柳小刀挑了挑那篝火。
“这六逻若有,同水之源的辰湖想必也有,你有所不知,在西京这鲵龙是制取天兕的君药,而能配得起天兕之毒的,世间不出三人,若我所猜不差,这天兕的毒谱,连问天门也不会有!”
“三人?”书生眉头打结,眼中牵出一线锐茫。
瞿然一省,不错,普天之下,只有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