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哪儿?”,萧泓重又闭上眼,冷声问着。即便眼前抱着他的女人长着一张尽是淡褐斑点的黄脸,粗眉厚唇,但他也认出了自己脑下枕的膝属于周曼云。
“林屏县……董大哥,这是要到哪儿了?”,曼云扬声问着,却是一手撩了车帘问向了正赶着牛车的男人。
“都快到出了林屏了,现在白注县镇附近,晚上我们得先找个村子落脚……”
“董保?”,赶车男人的声音,萧泓一听了出来,就挺身坐了起来。
“是咧!六公子,正是小的!”,赶车的董保回头呵呵一笑,接着又转过去,心无旁骛地对付起刚买下不久的老牛车。他之所以能被卢鹞子挑出来跟着,除了一手赶车的好活以外,最重要的就是长得平淡,往人堆里再怎么扔着也不会显出来了,这会儿他的样子更象极了受雇赶着牛车挣点小钱花用的普通农人。
“是你和卢叔合谋将我弄下船了。”,陈述着明晃晃的事实,萧泓的艰涩话音里透出了不满。
“我们都觉着你在船上太危险了。”,曼云挺直腰板,平视着萧泓低声应道,半点不怵。
从建议她将萧泓带走的卢鹞子那里,曼云已经了解到了更多。
萧泽从来没有强求萧泽一定要将疑兵从头当到尾,由霍城兵分两路离开前,只是嘱了弟弟见机行事,要保证着自身的安全。反倒是萧泓自己憋着股子劲,硬想要坚持下去确保了长兄那一边的顺利,那晚在千碚滩上甚至还让卢鹞子刻意放跑了两个活口,为的就是要挑衅地显摆着“我在这里”。
也许萧泓行险一博的想法并不算错,按他的安排也能过了允州,但卢鹞子关于瓷器怎么跟瓦片碰的担忧却更实在。
世上有太多人将自己看得高贵重要。但是,显然还正青春年少热血上头的萧泓,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身份问题。现在的年少萧泓毕竟不是前世里自己认识的那个成年萧泓,这样的单纯直接,其实也是难能可贵的。
曼云定了定神,继续放柔了些声音道:“你也不必担心,离船前,我已找了个跟你身量差不多的护卫,帮他修了面容,换了衣裳,即便只有两三成相似,但只在船上露露脸,还是能混得过去的。卢叔也是经过大阵仗,见过大风大浪的,那船他掌着,你应该放心。”、
萧泓哼了一声,大手一伸扯了车帘,探出大半个身子左右看了看。
左侧正渐西斜的日头,正红着脸笑话他的一梦悠长,他一咬牙,摔了帘子又重新坐了下来,道:“即使我放不下,也回不去了是吧?只隔了一天?”
“是!只一天!”,曼云点头一应,又重抿上了唇。
没吼没骂,但萧泓一直隐藏的愤怒和挫败之感,曼云能清晰地感觉到。碍着正赶车的董保,不好说什么或做什么,她只能口鼻观心地坐着,暗暗地在心中一点点凑着字句准备说词。
日近黄昏,牛车就已停在一户农家小院里。
近年多沿西岚江走着,也对周边县镇有过研究,周曼云混充了携夫回娘家的女子倒也似模似样,因为心里的一点愧疚在主人家面前对夫君更是极温柔,看得混充着大舅哥的董保一阵儿傻乐。
只萧泓不领情,只草草扒过几口饭,就进了租来的小屋,直挺挺地在床上闭目仰躺下了。
“睡了那么久,还睡得着?”后脚跟进来的曼云轻笑着,伸手去拍了男人的脸颊。
这一次,轮到了他不理她。没言语的一个侧转,就又面上了壁。
“我晓得!”,抱着双膝坐在床边的曼云轻声念道:“你是想着已与卢叔他们定好了计策,虽不说完美无缺,但两军相逢勇者胜,你还是很有信心能闯碍而走。但在我们想来,未虑胜先虑败,不管计划再周全,你还是从那边的纷乱中撤了出来才好,毕竟在我们眼中,你的安危才最要紧。”
“我们?那把我药倒也是你们的主意?”
“是,而且是我一人的主意。本来卢叔只是让我想法子劝你,是我想着与其与你争论不休,不如做了再说。”,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认定了他肯定会不会听进这样的建议去。
“所以,你就不惜用了自己的身体为武器直接将我放倒?”,萧泓霍地一下翻坐起身,两只手紧紧地捧住了曼云的脸颊。
双手用力之下,曼云本就易容的脸孔被挤压得更显难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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