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昶收回视线,复又沉沉地看向她:“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我难道能吃了你?”阿朝额上青筋猛地一跳,偏偏肩膀与右腿皆被禁锢,两人离得近,熟悉的雪松气息混杂着呼吸的热度直入鼻腔,以往分明觉得清淡好闻的气味,此刻却只感受到压迫和窒息。阿朝仍旧垂着头不敢回答。是她自己的问题,不关哥哥的事,只是现在脑袋浮躁得很,到现在也没想通为何会做那样的梦。害怕又羞愧,她觉得对不起哥哥,更无脸面对爹娘。谢昶将人扶正,继续给她揉捏小腿。其实已经不太疼了,后来的颤动大多是心里的杂念在作祟,再加上他力道适中的按压,紧绷的小腿很快恢复了过来。???只是……被他这么揉按着,却是如何都放松不下来的。少女小腿纤细,柔软的弧度拱在掌心,哪怕隔着一层衣料,似乎也能感受到柔滑细腻的肌理,触感……也不比那只雪貂差多少。谢昶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见人无碍,这才替她穿好绣鞋,将小腿放了回去。一路无言。准确地说,是他一直静静凝视着她。姑娘的反应像极了经历过什么,谢昶从回到府门外才反应过来,倒是像……昨夜那场梦境的后续。脑海中一念起,抬眸再望见她咬破的下唇,谢昶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如过火般的焦哑,一时只有沉默。阿朝坐在门边,马车一停稳就立刻扶着车门下去,待入了府门才想起来,袖中还有个烫手的东西。只好顿下脚步,折身将那只绣工精致的香囊递给他,生硬地挤出个笑来:“崔姐姐让我交给你的,过几日是浴佛节,她提前绣好了香囊,想必已经到寺内开了光。”谢昶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见他迟迟不伸手,阿朝直接将东西塞到他手里,“哥哥收下吧,崔家姐姐对你是一片真心。”其实崔诗咏将香囊送到斋舍给她时,阿朝是怔了片刻的,但回想起过往种种,又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第一次见面,崔诗咏出手就是名贵难得的散卓笔,后来的冬至日,哥哥也是先去的崔府,然后才回来与她用晚膳,后来有几次下学,她都看到崔诗咏在同哥哥说话。曾经话里行间的那些细节也都能慢慢想通了,崔大学士是哥哥的老师,崔诗咏也曾听哥哥讲学,哥哥又是崔府的常客……在她消失的这八年里,其实也是有人陪伴在哥哥身边的。她仔仔细细看过那枚香囊,正面是尊胜幢,反面是吉祥结,一针一线都无可挑剔。崔诗咏的确很好,温柔端庄,才貌过人,与哥哥很是般配,待她也一直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从收到这枚香囊开始,心中就有一股拂之不去的酸涩,仿佛被人狠狠一把掐在了心口上。她从前不也觉得,由她来做自己的嫂嫂可比姜燕羽合适多了么?也许是哥哥的前二十四年都未曾娶妻,这让她误以为哥哥暂且还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所以才会做出昨夜那种荒唐至极的梦。若是被哥哥知晓,她曾在梦里这般肖想过他,她后半生也不必见人了。谢昶攥紧手中的香囊,久久凝视着她,唇边忽然勾起三分笑:“那你呢,准备给谁绣香囊?”冰冷的嗓音激得她喉咙一紧,不知生出哪门子的怨气,她立刻冷笑怼回去:“哥哥以为,我这样的绣功,能给谁绣香囊?”没等到男人冰冷的眸光压下来,她咬咬牙转身跑了。谢昶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手中的香囊几乎被揉得变了形。瑞春从后一辆马车上下来,当即感受到兄妹二人间微妙的气氛,明明双方都没有说什么,姑娘不过是替崔姑娘送了件香囊,可瑞春就是听出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到底是姑娘不愿送,还是大人不想收啊?她又糊涂,又惊怕,正要告退回青山堂去,谢昶喊住了她。“姑娘今日是怎么了?”从内而外透露着古怪。瑞春也想不通,若是追溯到姑娘是何时开始的异常,恐怕也只有昨夜的梦魇说得通了,她如实回答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崖香说,姑娘夜里做了噩梦,梦到被恶狼追着咬,导致姑娘这一整日都有些精神不济。”谢昶心底几乎是骤然一震:“梦到……恶狼?”瑞春点点头:“姑娘昨夜从澄音堂回来还是好好的,今早才有些魂不守舍的,白天含清斋也一切如常。””我明白了。“谢昶站在原地,望着远处青山堂的方向,心绪久久难平。回想起方才种种,她看到自己的马车时转身就跑,那种情况下腿肚子抽筋,不是急的,便是吓的,后来上马车时,他不过是拉她一把,小丫头竟似触电般的弹开,上车之后又万般局促,恨不得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