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诗咏仍旧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谢昶天性凉薄、不近女色,是个几乎没有感情的人,连爷爷都反复劝她,一腔执拗只会伤了自己。可有什么办法呢,十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谢昶,他仍是清瘦颀长的少年模样,可爷爷告诉他,这是随陛下一路进京、算无遗策的少年谋臣,十六岁便已同各地考上来的状元榜眼们同入翰林,是本朝最年轻的翰林修撰,向来眼高于顶的崔大学士从未对一个小小少年如此青眼有加。见他时常出入崔府,没有人知道她有多高兴,家世的关系,她比其他贵女拥有更多近水楼台的机会,可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自始至终都从未走进过他的心。春雷一声轰响,雨丝便如蛛网般绵绵密密地落下,很快打湿少女的白净的面颊。崔府的丫鬟赶忙撑了伞来为她遮雨,却被崔诗咏倔强地一把推开,她在冷雨中苦笑着看向他,执着地想要最后一个答案:“我可以知道,那个人是谁吗?”谢昶叹了口气,抬眸望向远处的宫殿:“你会知道的。”回府的马车内,崔诗咏抱膝蜷缩着,终于忍不住崩溃到大哭。她本以为,只要他一直未娶,她便一直有机会。可她没想到的是,原来他心里早已住了旁人。……昨晚闹得不太愉快,阿朝本以为哥哥今日不会过来,没想到出了长信门,竟看到一身鸦青绣金麒麟纹锦袍的男人撑着伞,静立在漫天冰冷的雨中。雨雾朦胧,模糊了周遭一切,远处的殿宇也看不太清了,男人冷毅深刻的轮廓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谢昶缓步走上前,将那个呆愣愣的小丫头一把拉进了自己宽大的伞面下。阿朝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朝他身边挤过来,乖乖地喊了声:“哥哥。”姑娘闹别扭,自幼就是暴风雨般来得快去得也快,谢昶不再过问,只淡淡应了一声,手臂不动声色地绕过她后颈,将伞面往她头顶倾斜。其实一整日下来,阿朝已经冷静了不少。不过就是个梦而已,没有必要上纲上线,影响她与哥哥之间的感情。兴许就是与哥哥亲近惯了,梦境便格外夸张地放大一切,而她又从未与外男有过这样的接触,梦中的豺狼这才变成了哥哥的脸。见她表情轻松,谢昶心中绷紧的弦也缓缓松释下来。马车驶动起来,阿朝搅了搅手中的帕子,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崔家姐姐今日没来上课,此事可与哥哥有关?”谢昶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哥哥向来心深似海,喜怒不形于色,阿朝可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她试着问道:“兴许是病了吧,明日恰好休假,我去崔府瞧瞧她可好?”自古以来,女追男隔层纱,这香囊一送,也算半只脚踏进他们谢府的门了,作为合格的小姑子,自然要对将来可能成为自己嫂嫂的人表达善意和关心。可谢昶却道:“不必去了。”阿朝怔怔地看着他:“为什么,你难道知道她的情况?”谢昶沉吟片刻,看她的眼神暗下去几分:“那香囊我着人送回去了,往后再有人想托你送东西给我,都不要收,听到了吗?”被他这么紧紧地盯着,阿朝总觉得身上隐隐发烫,双手置于膝上,又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只是不愿再执着那个梦,可这并不代表她已将梦中的场景忘得一干二净。思及此,阿朝又忍不住垂下头,错开他的目光。她也实在不明白哥哥的心思,这可不单单是回绝了崔诗咏,而是将整个盛京的贵女们都拒之门外了。“哥哥为何不收崔姐姐的香囊?”话里行间,他们明明相识已久,连阿朝也觉得,崔诗咏在哥哥这里应是与旁人不同的。谢昶只是微微一叹,静静凝视着她:“我既对她无意,为何要收她的香囊?”阿朝抬头讷讷道:“哥哥不喜欢崔姐姐?”谢昶颔首:“是。”“可……”阿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可哥哥都已经二十有四,难道一直不娶妻?”脑海中甚至冒出个不好的念头,难道哥哥那方面……她在琼园听说过一些事,那方面有障碍的男子有的终身不娶,有的选择抱养,还有的富商大族后院复杂,为了瞒住家中秘辛,甚至换个人来替睡,夜里熄了灯,谁知道枕边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还是大伯小叔子……这都是琼园的姑姑们讲的,她们要去伺候的男人五花八门,种种境况都要提前考虑到。不过她听说,往往身有障碍的男子在床上更是折磨人的那个,因为身有残疾,性格也更加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