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苏宛如哼笑道:“你们才知道啊?他们可不止……”话未说完,姜燕羽一道凉凉的眼刀剜过来,苏宛如赶忙闭了嘴,谢阁老还没走远,她不敢在这个时候祸从口出!其余知晓内情的人也都暗暗捏了把汗,太后是什么人,不过照着她的画儿评点一二,谢阁老这就急不可待地来给人撑腰,连太后都不怕得罪,何况是她们!好在今日没当着阿朝的面儿说错话,否则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太后走出揽胜门,侧头冷哂:“谢阁老想要同哀家说什么?哀家洗耳恭听。”从成安伯夫人求到咸若馆来,谢昶就暗暗猜到太后恐怕会气不过,找自家姑娘的麻烦了。成安伯的确是他出的手,他家的孩子只能他来教训,先前被请到慈宁宫明里暗里一通挤兑算什么,太后他动不了,太后母族可没几个干净的,往日看在与自己并无过节的份上,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有人针对他家姑娘,谢昶不介意拉两个人抻抻筋骨,杀鸡儆猴。男人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掌中柔软冰凉的手指,笑道:“臣的姑娘在宫中规行矩步,更是从无攀附之心,原本碍不了旁人的眼,臣只是想给太后提个醒,太后对臣的姑娘不满,臣就有办法让陛下对太后您的母族和几位藩王不满。”太后脸色霎时铁青:“你好大的胆子,敢同哀家这样说话!”谢昶漫不经心地一笑:“安乐伯、忠勤伯私底下可没少卖官鬻爵,臣若有心,随时都可以整治,至于平章王封地下多少巧立名目,汝南王未经允准屡次三番出城狩猎,甘州府今春两起贼匪作乱,平凉王却隐瞒至今不肯上报……”“够了!”太后面色一阵青白,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谢阁老这是在威胁哀家?你就不怕哀家治你个犯上之罪!”掌中的小手轻轻颤动了一下,谢昶掌心覆上,与她十指相扣,慢慢收紧,指腹轻揉她手背,一遍遍地安抚。他唇角笑意不减,眸光却如浸了毒的利刃,刀刀在人心口捻磨:“臣不敢威胁太后,可若是旁人欺到臣的姑娘头上,臣只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太后可以治臣的罪,只是臣若一死,这些证据不日也会送到御前,臣倒是不怕死,可太后娘娘敢赌吗?”太后恨得浑身颤抖,满口银牙几乎咬碎:“谢昶,你大胆!”谢昶轻笑一声,仍是那副云淡风轻模样:“太后年事已高,万莫因臣气坏了身子。对了,臣还要提醒太后一句,成安伯罪无可恕,陛下龙颜震怒,太后比任何人都知道那几项罪名的严重性,若在此时求情,恐怕会伤了您与陛下的母子情分。”说完也不管对面是何等身份,面目又是何等盛怒狰狞,谢昶也只一笑:“臣言尽于此,如何衡量看您自己,人我就带走了。”这几年锦衣卫攥在他手中,文武百官与王公贵族私底下的龌龊,他如数家珍,也知道如何拿捏人的命门。晏明帝的皇位本就是从堂兄弟手中夺来的,也怕这教训报应在自己身上,面上表现得再母慈子孝,私下对几个兄弟的管制却愈发严苛,藩王不上报私自出城都是亵渎皇权的罪名。从前在南疆,几个儿子都在膝下孝顺自己,可如今天各一方,见上一面都难,太后明白皇帝的用心,只求彼此相安无事,可若是这些罪名上达天听,落得个手足相残的下场,那是太后最不愿看到的后果。外人如何视他如洪水猛兽,谢昶不在意。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只负责明面上对皇帝效忠,至于旁人,哪怕是太后的死活,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所谓。阿朝行尸走肉般被扶上马车,厚重的帷幔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哥哥一直握着她的手,仿佛一切都与从前别无二致。可太后说,哥哥不是她的哥哥了。谢昶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拂开她额头的碎发,轻轻揉着她的面颊,“阿朝,是哥哥来晚了,太后说你了?”阿朝清楚自己的画技,即便被人当面笑话,心里也只有小小的难堪和难过,这都不是重点……她怔怔地抬眼,哥哥熟悉的脸就在眼前,她将这张朝夕相见的脸仔细看了许多遍,心中太多话想问,可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良久才发出了轻如蚊呐的低喃:“太后说的……是真的吗?我们不是兄妹?”“阿朝……”阿朝声音都在打颤,从齿缝中吐出几个字:“你只需告诉我,是……或不是。”面前是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眸,掌下是她轻颤的削肩,她执拗又可怜地看着他,让他意识到真相对她来说其实也是一种极致的残忍。可倘若此时不说,他们之间就永远是那个解不开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