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昶听完嗤笑一声:“原来这袁辉的指挥使之位是这么得来的。”宿郦叹声道:“只可惜当年的京卫司指挥使已经死无对证,不过猜也能猜到,这袁辉在兵器行一案中必然立下大功,否则也不会在先帝登基之后升为六品。”谢昶眸光冷鸷,指节叩击着案面,“袁辉骗了冯永,冯永又何尝不是将他当成一把在外杀人的刀?袁辉既然敢刺杀我,那就说明当年萧家一案一旦揪出幕后之人,他自知必死无疑,何况我手里头有他手下死士的供状,刺杀朝廷命官本就是死罪,不怕治不了他。至于当年之事,让冯永开口才是关键。”宿郦道:“冯大监从不显山露水,却能在党派相争与群王并起之中安然无恙地历经三朝,如今高枕无忧地坐上乾清宫总管的位置,可见是有些手段的,大人打算如何应付?”谢昶唇角一勾,“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没法立于不败之地了。”思忖片刻,他忽然目光一冷:“夫人回去了?”宿郦回道:“凌砚说护送夫人去城中新装的铺子。”谢昶声口已经冷下来:“这段时日,让夫人留在府中,轻易不要外出,加强澄音堂的布防,切莫给人可乘之机。”宿郦赶忙俯身应下。阿朝才在外逛了一会,就被凌砚护送回了府。晚间谢昶回来,阿朝担忧地看着他:“可是外头危险,有人要对我不利?”谢昶只攥了攥她的手:“别怕,我会尽快解决。”“我明白,你自己在外也要一切小心。”阿朝经历过花神庙和七夕的刺杀,自然知晓其中凶险,何况她与哥哥共感,一身两命,她又岂会在此时乱跑。躺在床上,谢昶沉默地闭着眼睛,阿朝知道他在想事情,不会在此时打扰,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才轻手轻脚地转身背对他,打算好好睡一觉,身后猝不及防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我是不是说过,今夜要好好伺候你?”阿朝虎躯一震:“没……没有吧,我不记得了。”话音才落,便听到被褥窸窣的摩擦声,随即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她被男人坚实有力的手臂禁锢,几乎动弹不得,只听到他怦然有力的心跳。男人的嘴唇贴着耳廓,滚烫的气息钻进耳朵,“你才多大年纪,就有这么大的忘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说话时尾音也是微微上扬的,带着沉沉的欲念,阿朝瞬间就哆嗦了。◇◎老房子着火◎每每这个时候,阿朝才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弱势。她还和幼时一样,无法无天只是有赖于他的宠溺,内里还是纸老虎,刻在骨子里对兄长的敬畏这辈子难以磨灭,而明面上力量与体型的差距更是只能让她屈服。谢昶只是想让她深深记住他的话,用他自己的方式。最后她哭得瑟瑟发颤,双手紧紧攀着拔步床的镂空,被他逼着哽咽出声:“好……好……”“哪里好?”“哥哥……伺-候得好。”次日的寒衣节秋祭,一派风平浪静。袁辉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危,自然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刺杀,谢昶出事,他也难辞其咎。何况谢昶这边按兵不动,袁辉也不知他对当年之事了解多少,一切都只能从长计议。神武门外。谢昶坐在马车内,翻看袁辉这些年的履历,忽然察觉什么,抬眼吩咐道:“回去知会夫人一声,让她自己先用晚膳,不必等我。”宿郦颔首应下,立刻派人回府,自己则在御花园附近暗中观察。等到夜幕降临,御花园果然有了动静。今日是寒衣节,不但宫中举办祭祀大典,寻常百姓家也有烧献逝者的习俗,用五色纸裁剪寒衣,装进塞满纸钱的包袱里焚烧祭奠,称为“送寒衣”。宫中为防走水和招鬼上身,向来禁止宫人焚香烧纸,可宫女太监们大多贫苦人家出身,入宫多年,还未彩衣娱亲以尽孝道,父母亲人就已离世,因此每年的清明、中元和寒衣节,总有宫人在御花园烧纸祭祀,屡禁不止。冯永昨日听闻周璧月已逝世三年的消息,整日下来浑浑噩噩,就连今日祭祀大典陪王伴驾的差事也都一并交给了手下稳妥的宫监。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冯永才偷偷摸摸抱着包袱来到御花园。今日一整日,他都在屋内准备这些,空缺的整整三年,不求这一日能够补回,但求她在地下不会缺衣短银。御花园的鱼池边有一块隐蔽的空地,冯永燃了火折子,一边为她烧纸衣,一边抓着大把的纸钱银锭往里扔。火光烧灼着眼瞳,冯永跪坐池边,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袁辉这些年对你如何,连你的死讯都瞒着我,其他的呢,他说你在他身边过得很好,我如今却也不知到底有几分真假了。是我没用……倘若早知你离世,我必定求神拜佛,想尽办法让你在九泉之下安息,我能做的不多,至少也会让你在下面过得好一些……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御前红人,袁辉如今是正三品的指挥使,见了我也得点头哈腰,可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