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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衍義卷第四十三(第3页)

臣按:養竇氏之惡,不制於其微者,章帝也;不治其擅殺人之罪,而使立功以自贖,功成而益驕以横者,竇后也。及其逆節既萌,不獲已而誅之,勒兵屯衛如防大敵,僅而克之,豈不危哉!况不謀之公卿近臣,而謀之閹寺,憲雖就僇,而閹寺之權遂由此起,其禍有甚於外戚者。故臣以爲此章帝與竇后之罪也。

順帝陽嘉元年,立梁氏爲皇后。后父梁商加位特進。頃之,拜執金吾。二年三月,封执金吾‘二年三月,封执金吾’,陳本、四庫本脱。,梁商子冀爲襄邑侯。尚書令左雄諫曰:‘梁冀之封,事非機急,宜過災戹之運,然後平議可否。’於是冀父商讓還冀封。書十餘,上從之。

夏六月,帝引公卿所舉敦樸之士,問以當世之敝、爲政所宜。李固對曰:‘夫妃后‘妃后’四庫本互文。之家所以少完全者,豈天性當然?但以爵位尊顯,顓揔權柄,天道惡盈,不知自損,故至顛仆。先帝寵遇閻氏,位號太疾,故其受禍曽不旋時。《孟子‘孟子’,原誤作‘老子’,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曰:“其進銳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爲椒房,禮所不臣。尊以髙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羣從,榮顯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歩兵校尉冀及諸侍中還居黄門之官,使權去外戚,政歸國家,豈不休乎?’

臣按:梁氏貴盛未及期年,不過榮顯兼加而已。左雄既諫止其封,李固又乞抑止其寵,忠臣之心慮於未形,大抵如此。使順帝能早從其言,則國家異時無弑逆之禍,梁氏亦免赤族之誅。豈不休哉!

永和元年,以執金吾梁冀爲河南尹。冀性嗜酒,逸遊自恣,居職‘職’,四庫本作‘官’。多縱暴非灋。

六年,梁商薨。以河南尹冀爲大將軍,冀弟不疑爲河南尹。

司馬光曰:‘成帝不能選任賢俊,委政舅家,可謂闇矣。猶知王立之不材,棄而不用。順帝援大柄授之后族。梁冀頑嚚凶暴,著於平昔。而使之繼父之位,終於悖逆,蕩覆漢室。校於成帝,闇益甚焉!’

漢安元年,遣侍中杜喬、周舉,守光祿大夫周栩、馮羡、欒巴、張綱、郭遵、劉班等分行州郡,表賢良、顯忠勤。其貪汚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喬等受命之部,張綱獨埋其車輪於雒陽都亭,曰:‘豺狼當路‘路’,陳本、四庫本作‘道’。,安問狐狸?’遂劾奏:‘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蒙恩,居阿衡之位,而専肆貪叨,縱恣無極,多樹諂谀以害忠良,誠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奏‘奏’下,陳本、四庫本衍‘御’字。,京師震悚。時皇后寵方盛,諸梁姻族滿朝,帝雖知綱言直,不能用也。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親黨,互爲請救,事皆寢遏。冀恨張綱,思有以中傷之。時廣陵賊張嬰、寇亂揚、徐間積十餘年,二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綱爲廣陵太守,以書喻嬰,面縛歸降。

臣按:是時后寵方盛,而姻族滿朝,其埶駸駸有不可制者。故帝雖知綱言直而不能用也。《傳》曰:‘禁微者易,抑末者難。’臣以是惜李固之言,不行於陽嘉之際也。後之人主宜深戒之!

建康元年,秋八月,帝崩。太子即皇帝位,年二嵗,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九月,京師及太原、鴈門‘太原、鴈門’,四庫本作‘鴈門、太原’。地震。詔舉賢良方正之士,策問之。皇甫規對曰:‘伏惟孝順皇帝,初勤王政,遠近翕然,望見太平。而災異不息,寇賊縱横,殆以姦臣權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無状者,宜急黜遣,披掃凶黨,收入財賄,以塞痛怨,以荅天誡。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亦宜増修謙節,輔以儒術,省去遊娱不急之務,割减廬第無益之飾。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羣臣,乗舟者也;將軍兄弟,操檝者也。若能平志畢力,以度元元,所謂福也;如其怠弛,將淪波濤,可不慎乎!夫德不稱祿,猶鑿墉之址,以益其髙,豈量力審功安固之道哉!凡諸宿猾、酒徒、戯客,皆宜貶斥,以懲不軌。令冀等深思得賢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規爲下第,拜郎中。託疾,免歸,州郡承冀旨,幾陷死者再三,遂沈廢於家,積十餘年。

臣按:皇甫規舟檝之喻,可謂忠矣。使冀能以保國全‘國全’,四庫本互文。家爲心,諮諏善道惟新。令圗以濟國家於險,則同舟之人,其有不安者乎?同舟之人安矣,操檝之人其有不與者乎?顧方忿其忠言,欲寘之死,所謂安危利菑,而樂其所以亡也。不仁之人,可與言哉!

冲帝永嘉元年,春正月,帝崩。徵清河王蒜及渤海孝王鴻之子纉,皆至京師。清河王爲人嚴重,動止有灋度,公卿皆歸心。李固謂大將軍冀曰:‘今當立帝,宜擇長年髙明有德,任親政事者,願將軍詳審大計,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鄧、閻之利幼弱。’冀不從,與太后定策禁中。冀持節以青蓋車迎纉入南宫,封爲建平侯。其日,即皇帝位,年八嵗。

質帝本初元年,帝少而聰慧,甞因朝會,目梁冀曰:‘此跋扈將軍也。’冀聞,深惡之。闰六月,冀使左右置毒於煮餅以進之。帝苦煩甚,使促召太尉李固。固入,前問:‘帝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餅,今腹中悶,得水尚可活。’時冀亦在側,曰:‘恐吐,不可飲水!’語未絶而崩。固伏尸號哭,推舉侍醫。冀恐其事泄,大惡之。將議立嗣,固與司徒胡廣、司空趙戒,先與冀書:‘遠尋先世廢立舊儀,近見國家踐阼前事,未嘗不詢訪公卿,廣求羣議,令上應天心,下合衆望。’冀得書,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議所立。固、廣、戒及大鴻臚杜喬皆以爲清河王蒜明德著聞,又屬最尊親,宜立爲嗣,朝臣莫不歸心。而中常侍曹騰甞謁蒜,蒜不爲禮,宦官由此疾之。初,平原王翼既貶歸河間,其父請分蠡吾縣以侯之,順帝許之。翼卒,子志嗣。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志,徵到夏門亭。會帝崩,梁冀欲立志,衆論既異,憤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奪。曹騰等聞之,夜徃説冀曰:‘將軍累世有椒房之親,秉攝萬機,賓客縱横,多有過差。清河王嚴明,若果立,則將軍受禍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貴可長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會公卿,冀意氣凶凶,言辭激切,自胡廣、趙戒以‘以’,陳本、四庫本作‘而’。下,莫不懾憚,皆曰:‘惟大將軍令。’獨李固、杜喬堅守本議。冀厲聲曰:‘罷會!’固猶望衆心可立,復以書勸冀。冀激怒,説太后先策免固。以司徒胡廣爲太尉,司空趙戒爲司徒,與大將軍冀參録尚書事。迎蠡吾侯志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年十五。太后猶臨朝政。

臣按:梁冀利冲帝之幼弱而立之,既又惡其聰慧而弑之,及其立主,則舍清河而取蠡吾。人君廢置,一出其手矣。雖有一李固,其如之何哉?

秋七月,大將軍掾朱穆奏記勸戒梁冀:‘願専心公朝,割除私欲,廣求賢能,斥遠佞惡。爲皇帝置師傅,得小心忠篤敦禮之士,將軍與之俱入,參勸講授,師賢灋古。此猶倚南山、坐平原也,誰能傾之?’又薦种暠、欒巴等冀,不能用。

臣按:朱穆之言美矣。然謹選師傅,開導人主者,忠臣愛君者之所爲也。冀之心方利人主之愚且闇,然後己得以自専,其肯進忠賢以輔君德哉!宜其不能用也!

桓帝建和元年,光祿勲杜喬爲太尉。自李固之廢,内外喪氣,羣臣側足而立,唯喬正色無所囬撓,由是朝臣皆倚望焉。秋七月,詔以定策功,益封梁冀萬三千户,封冀弟不疑爲潁陽侯。喬諫曰:‘古之明君,皆以用賢,賞罰爲務,陛下自藩臣即位,天人屬心,不急忠賢之禮,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門,宦者微孽,並帶無功之紱,裂勞臣之土,其爲乖濫,胡可勝言?夫有功不賞,爲善失其望;姦囬不詰,爲惡肆其凶。’書奏,不省。

臣按:桓帝之立,梁冀之力也。而杜喬以爲不當賞,何哉?蓋人君之得天位,天之命也,命出於天,而人臣竊之以爲己功,人君舉其功歸之臣下,是皆不知有天命者也。杜喬之言,不亦正乎?

八月,立皇后梁氏。梁冀欲以厚禮迎之,杜喬據執舊典不聽。由是日忤於冀。九月,京師地震,喬以災異策免。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譖杜喬於帝曰:‘陛下前當即位,喬與李固抗議以爲不堪奉漢宗祀‘祀’,陳本、四庫本作‘社’。。’帝亦怨之。會清河劉文與南郡妖賊劉鮪謀立清河王蒜,事覺,伏誅。冀因誣李固、杜喬,云與文鮪交通,收固、喬,皆死獄中。

臣按:是時公卿大臣能與冀爲同異者,李固、杜喬而已。二人既以非罪而死,則餘皆媮合苟容,莫敢有正言其罪者矣,宜梁氏之益横也。

和平元年,春正月,太后詔歸政於帝,始罷稱制。二月,太后梁氏崩。増封大將軍冀萬户,并前合三萬户。封冀妻孫夀爲襄城君。夀善爲妖態以蠱惑冀,冀甚寵憚之。冀與夀對街爲宅,殫極土木,互相誇競。金玉珍怪,充積藏室。又廣開園圃,採土築山,十里九阪,深林絶澗,有若自然,竒禽馴獸飛走其間。冀、夀共乗輦車,遊觀第内,多縱倡伎,酣謳竟路。或連日繼夜以騁娱恣,客到門不得通,皆請謝門者,門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周徧近縣,起兔苑於河南城西,經亘數十里,移檄所在調發生兔,刻其毛以爲識,人有犯者,罪至死刑。冀用夀言,多斥奪諸梁在位者,外以示謙讓,而實崇孫氏。孫氏宗親冒名爲侍中、卿校、郡守、長吏十餘人,皆貪饕凶淫,各遣私客籍屬縣富人,被以他罪,閉獄掠考,使出錢自贖,貲物少者至於死、徙。冀又遣客周流四方,遠至塞外,廣求異物,而使人復乗埶横暴,妻略婦女,毆擊吏卒,所在怨毒。侍御史朱穆自以冀故吏,奏記諫曰:‘夫將相大臣,均體元首,共輿而馳,同舟而濟,輿傾舟覆,患實共之。豈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時困,而莫之恤乎?’冀不納。冀雖専朝縱横,而猶交結左右宦官,任其子弟、賔客以爲州郡要職,欲以自固恩寵。穆又奏記極諫,冀終不悟。報書云:‘如此,僕亦無一可邪?’然素重穆,亦不甚罪也。

臣按:梁氏之罪至是已滔天矣,朱穆猶惓惓欲止其末流,忠賢之心固如此也。然不幾於不可與言而與之言者乎?吁,冀有如是之故吏,苟能聽其忠言,幡然改過,縱未得爲善人,或庶幾免於喪元覆族之禍。而迷不自悟,其可謂下愚不移也夫。

元嘉元年,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會議其禮。特進胡廣等咸稱冀之勲德宜比周公,錫之山川、土田、附庸。黄瓊獨曰:‘冀可比邽禹,合食四縣。’朝廷從之。於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趨,劔履上殿,謁讃不名,禮儀比蕭何;悉以定陶、陽城餘户増封爲四縣,比鄧禹;賞賜金錢、奴婢、綵帛、車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勲,每朝會與三公絶席。十日一入,平尚書事。宣布天下,爲萬世灋。’冀猶以所奏禮薄,意不悦。

臣按:自昔權臣用事,必有佞諛之士張大其功德,以惑人主,欺天下,然後權臣之燄愈熾而不可遏。故在王莽時,則有如孔光者,以周公比莽,莽縁此以居攝而簒埶成。梁冀之凶愎,是亦一莽也,則有如胡廣者,以周公比冀,是將復導以居攝簒奪之事也。賴黄瓊獨持正議,少殺其禮,然合鄼侯、髙密、博陸三功臣之寵以加之,亦可謂過矣。冀曽不自揆,而猶以爲薄,是必欲如周公而後己也。吁,其‘其’,陳本、四庫本脱。可謂至愚也哉!

延熹元年,夏五月,甲戍晦,日有食之。太史令陳授因小黄門徐璜陳‘日食之變,咎在大將軍冀’。冀聞之,諷雒陽收考授,死於獄。帝由是怒‘怒’,四庫本作‘怨’。冀。

臣按:冀甞弑君矣,而帝不怒也;又甞殺大臣矣,而帝亦不怒也。迨陳授之死而後怒者,授因黄門而陳日食之變,是必與中常侍素善者也。授之死,中常侍必有爲之言者。故帝於是始怒與,然則帝非爲陳授而怒,直爲黄門而怒耳。臣甞謂桓、靈之爲君,非天下之君,黄門之君也,此亦其一端云。

冬十二月,以京兆尹陳龜爲度遼將軍大將軍。冀與陳龜素有隙,譖其沮毁國威,挑取功譽,不爲胡虜‘胡虜’,陳本、四庫本作‘北兵’。所畏,坐徵還。遂乞骸骨,歸田里,復徵爲尚書。冀暴虐日甚,龜上疏言其罪状,請誅之,帝不省。龜自知必爲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二年六月,梁皇后恃姊、兄荫埶,恣極奢靡,兼倍前世,専寵妬忌,六宫莫得進見。及太后崩,恩寵浸衰。后既無子,每宫人孕育,鮮得全者,帝雖廹畏梁冀,不敢譴怒,然進御轉稀,后益憂恚。秋七月,崩。梁冀一門,前後七侯,三皇后,六貴人,二大將軍,夫人、女食邑稱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餘卿、將、尹、校五十七人。冀専擅威柄,凶恣日積,宫衛近侍,並樹所親,禁省起居,纎微必知。其四方調發,嵗時貢獻,皆先輸上第於冀,乗輿乃其次焉。吏民齎貨求官、請罪者,道路相望。百官遷召,皆先到冀門牋檄謝恩,然後敢詣尚書。下邳呉樹爲宛令,之官辭冀,冀賔客布縣界,以請託樹。樹曰:‘小人姦妬,比屋可誅。明將軍處上將之位,宜崇賢善以補朝闕。自侍坐以來,未聞稱一長者,而多託非人,誠非敢聞。’冀嘿‘嘿’,四庫本作‘黙’。然不悦。樹到縣,遂誅殺冀客爲人害者數十人。樹後爲荆州刺史,辭冀,冀鴆之,出,死車上。

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詣闕上書曰:‘夫四時之運,功成則退,髙爵厚寵,鮮不致災。今大將軍位極功成,可爲至戒,宜遵縣車之禮,髙枕頤神。《傳》曰:“木實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損盛權,将無以全其身矣。’冀聞而密遣掩捕,著乃變姓易名,託病僞死,結蒲爲人,市棺殯送。冀知其詐,求得,笞殺之。

涿郡崔琦以文章爲冀所善,琦作《外戚箴》、《白鵠賦》以風,冀怒。琦曰:‘昔管仲相齊,樂聞譏諫之言;蕭何佐漢,乃設書過之吏。今將軍累世台輔,任齊伊、周。而德政未聞,黎元塗炭。不能結納貞良以救禍敗,反欲鉗塞士口,杜蔽主聽,將使玄黄改色,馬鹿異‘異’,陳本、四庫本誤作‘易’。形乎‘乎’,四庫本作‘耳’。?’冀無以對,因遣琦歸。琦懼而亡匿,冀捕得,殺之。

臣按:人臣之罪,莫大於弑君,冀既甞犯之矣,則其擅殺士大夫,特細故末節耳。而臣於邊恢之死,陳龜之死,呉植‘植’,四庫本作‘樹’。之死,袁著、崔琦之死,不之略者,於以見光武明章崇,奨節誼,成一代之風俗。雖權彊之臣,殺生在手,士大夫未甞少有畏懾之心。昌言勁論,直指其惡,死者相屬於前,而來者復奮於後,漢祚雖微,而姦臣猶有所顧忌而不敢動者,其此之故與?

冀秉政幾二十年,威行内外‘内外’,四庫本作‘天下’。,天子拱手,不得有所親與,帝既不平之。及陳授死,帝愈怒。因如厠獨乎小黄門史唐衡,問:‘左右與外舍不相得者,誰乎?’衡對:‘中常侍單超、小黄門史左悺與梁不疑有隙,中常侍徐璜、黄門令具瑗常私忿疾外舍放横‘横’,四庫本作‘縱’。,口不敢道。’於是,帝呼超、悺入室,謂曰:‘梁將軍兄弟専朝,廹脅内外,公卿以下從其風旨。今欲誅之,於常侍意如何?’超等對曰:‘誠國姦賊,當誅日久。臣等弱劣,未知聖意何如耳?’帝曰:‘審然者,常侍密圗之。’對曰:‘圗之不難,但恐陛下狐疑?’帝曰:‘姦臣脅國,當伏其罪,何疑乎?’於是,更召璜、瑗等,五人共定其議。帝齧超臂,出血爲盟。超等曰:‘陛下今計已決,勿復更言,恐爲人所疑。’冀心疑超等。八月丁丑,使中黄門張惲入省宿,以防其變。具瑗勅吏收惲,以‘輒從外入,欲圗不軌’。帝御前殿,召諸尚書入,發其事,使尚書令尹勲持節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入省閤,斂諸符節送省中,使具瑗將左右廐騶、虎賁、羽林、都候、劍戟士合千餘人,與司隷校尉張彪共圍冀第,使光祿勲袁旴持節收冀大將軍印綬,徙冀及妻夀,即日皆自殺。悉收梁氏、孫氏中外宗親送詔獄,無長少皆棄市。太尉胡廣、司徒韓縯、司空孫朗皆坐阿附梁冀,免爲庶人。百姓莫不稱慶。收冀財貨,縣官斥賣,合三十餘萬萬,以充王府用,減天下稅租之半,散其苑囿,以業窮民。封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皆爲縣侯,世謂之‘五侯’。

臣按:桓帝,昏庸之主也。然能不以梁冀之援立爲私恩,而勇於除天下之大賊,惜其不謀之公卿近臣,而謀之閹寺,冀雖誅,而五侯復横,卒以趣漢於亡。吁!可歎哉!

晉武帝泰始十年,皇后楊氏殂。鎮軍大將軍胡奮女爲貴嬪,有寵於帝。后疾篤,恐帝立貴嬪爲后,枕帝膝泣曰:‘叔父駿女芷有德色,願陛下以備六宫。’帝許之。咸寜二年,冬十月,立皇后楊氏。帝初聘后,后叔父珧音姚上表曰:‘自古一門二后,未有能全其宗者,乞藏此表於宗廟,異日如臣之言,得以免禍。’帝許之。十二月,以后父駿爲車騎將軍,封臨晉侯。尚書補‘補’,嘉靖本、四庫本作‘禇’。音略‘音略’,原脱,今據陳本、四庫本補。、郭奕皆表:駿小器,不可任社稷之重。帝不從。太康二年,帝既平呉,頗事遊宴,怠於政事。后父楊駿及弟珧、濟始用事,交通請謁,埶傾内外,時人謂之‘三楊’。

臣按:楊珧知一門二后之未有能全其宗矣,盍亦戒懼脩省以求自免可也。而乃預權用事,交通請謁,致有‘三楊’之目。他日之禍,是自取之也,尚何尤焉?

十年,帝極意聲色,遂至成疾。楊駿忌汝南王亮,挑‘挑’,陳本、四庫本作‘排’。出之。永熙元年恵帝年號,春三月,武帝疾篤,未有顧命。侍中、車騎將軍楊駿獨侍疾禁中。大臣皆不得在左右,駿因輒以私意改易要近,樹其心腹。夏四月,武帝崩。太子即皇帝位是爲恵帝,尊皇后楊氏曰皇太后,立妃賈氏爲皇后賈充女。

臣按:楊駿獨受顧命,而以私意改易要近,植其所私,楊氏之禍始乎此矣。

楊駿入居太極殿,梓宫将殯,六宫出辭,而駿不下殿,以虎賁百人自衛。

臣按:太極,天子之路寢,非人臣所得居;虎賁,天子之爪牙,非人臣所得以自衛。駿至是,不容誅矣。

汝南王亮畏駿,不敢臨喪,哭於大司馬門外,出營城外表,求過葬而行。駿弟濟勸駿留亮,不從。濟謂尚書左丞傅咸曰:‘家兄若徵大司馬謂亮也,退身避之,門户可全。’咸曰:‘宗室外戚,相恃而安。但召大司馬還,共崇至公以輔政,無爲避也。’濟又使侍中石崇見駿言之,駿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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