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蓦地扣紧了手心,把玉佩死死攥着,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却也料不到陈姜一清早就来发难。
“走,二两银子给你了,你想去哪儿去哪儿,家里写个断绝书吧,我和哥从此与你无关,生老病死贫贱富贵再不相干。”
“啥?”
“不行。”
廖氏和陈百安一起叫了起来,一大早来自陈姜的暴击把俩人彻底击懵了。
“你不能这样,她是我们的亲娘啊,你要把她赶走这是大不孝!”
“姜儿你为啥……你要把我逼死啊!我的天爷……”
“听我说完再哭行不行。”陈姜饱受一夜折磨,心情极差,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奶奶到现在都没有打上门来,你还不知足吗?”
廖氏咯噔一下住了声,眼泪就此收了回去。
“三叔既然没跟奶奶交代,我也懒得再去找事,但我实话实说,我心寒,寒透了。卖儿卖女的事儿我听过,那都是走到绝路的人家才能干得出来。如今无灾无祸,你有家有田有公婆有伯叔,走这一步让人想不通,尤其是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你是不把我害死不甘心啊。”
廖氏听着,耳朵烧得厉害,慢慢地垂下头,把玉佩攥得越发紧了。
“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没兴趣知道,我就是觉得你不配当娘。”说着陈姜呵呵笑了两声,“大概你也不想给我们当娘。”
陈百安耳闻此言,怔看廖氏,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细节忽然在脑中一一浮现,那些村里其他娘亲的样子,对孩子的态度,以及廖氏对兄妹俩的样子,态度……
“不是这样,姜儿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陈姜打断她,抖开卖身契:“都无所谓了,愿不愿意当娘都无所谓了,从你在这张纸上按下手印,我俩母女的情份就断了。后面你与三叔合谋,给我下药啥的,都无所谓了。”
卖身契拍在桌上,陈姜单手按住,冷然道:“是你,亲手害死你闺女的。”
廖氏再也忍不住悲戚,眼泪珠子一串串往下掉。影子在一旁听着看着,同样哭得一抽一抽。
“要走,就痛快些写了断绝书,我们兄妹还要想着赚钱穿衣吃饭过日子,没空陪着你转歪心思。”
廖氏愣愣站着,眼泪水止不住,心头却在天人交战,喃喃道:“我不能走,走了你俩就没有娘了,以后人家会看不起你们的,你奶奶也会怪我……”
陈姜嗤笑一声:“放心,分家了奶奶管不着咱们,这个家就是哥哥来当。断绝书不拿出来,谁也不知道你干啥去了。你的名声有损于我们也没好处对不对?毕竟走亲戚走死在外头也不是没有的。”
“姜儿!陈百安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对陈姜瞪了眼。
陈姜耸耸肩:“好吧,我不说了,反正就这么个事,让她自己想吧。”说罢收起卖身契叠巴叠巴塞进怀里,出门洗漱去了。
第8章唬唬小鬼头
陈姜出去,屋里的压抑感似乎瞬间减轻许多。廖氏定定盯着桌上的银子,表情复杂。
“娘!”
陈百安看出她的举棋不定,心慌意乱,噗通跪了下来,“娘,小妹在气头上,你莫怪她说话难听。她不是要撵你走的,她还是个孩子,当不得家,撵不得你。”
俗话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若有哪家长辈被个十一岁的丫崽子连讽带骂的事传出去,也是有悖孝道的丑闻一桩。可廖氏母子此刻竟全没顾上思量陈姜的放肆言行,钱乱德,情乱心,一个陷入走与不走的纠结,一个陷入亲娘离家的恐慌。
给出了选择,陈姜便不想再在此事上多费心思。找了半天才在草房侧墙边找到了木桶木盆,去灶房捏了点盐漱口,又大肆舀水洗头洗脸。过夜水清凉凉的很是舒爽,洗完头疼都不明显了。陈姜索性脱了鞋子,卷了裤脚,把腿脚也冲了几遍。
“哥,你出来!”陈姜冲着屋里大喊,“缸里快没水了,你去挑水,我来做饭。”
屋里没有回应,许久之后,陈百安眼眶红红地出来,闷不吭声拎了木桶就走,一眼没看陈姜。
陈姜也不在意,靠着大水缸席地而坐,伸直了腿晾她的脚丫子。
院子里的地是平整的,只是少走人的地方长了许多杂草,堂屋西边那一块空落落,拔了草种些菜倒是不错。东北角可以垒个鸡圈,养几只鸡下蛋吃也好;灶房顶子要加高一些,糊上土坯就不会再往下掉脏东西;屋里屋外得添置一些用具,最基本的起居才能得到保障;还要去看看自家的地,种了些什么也不知道……
陈姜拔了根草叼在嘴里,眯着眼盘算以后。前世土生土长一城市姑娘,庄穑农稼一窍不通,投了这小村丫的身,难道要学种地,以后就土里刨食为生?
脑中顿时浮现出沧桑的脸膛,黝黑的皮肤,干裂的嘴唇和粗糙的手掌。“噗!”她吐掉嘴里的草,否决了这个想法。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这辈子也不可能种地的,当地主还差不多。
虽然眼下一穷二白,赔了二两银子还未可知去留;虽然她不会种地不会酿酒不会绣花,厨艺也马马虎虎;虽然她的“特长”很难作为谋生工具……但她聪明啊,有手艺啊,前世二十多年斗智斗勇的生活可不是在吃白饭的,只要肯动脑子,泥腿子也必定会有光明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