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姜突然沉默了,而且沉默了很久。久到远远观望的李太吉都着急了,他踢一脚身边的小厮:“去看看天师在做什么,怎么还没收了那个东西?”
女人见她没反应,似乎又陷入癫狂,她横举双臂,仰天大叫:“杀了她,杀了吕茹,杀了那个贱人!我已经这样了,我要她死!”
“她已经快死了。”陈姜面无表情,口气淡淡,“她的儿子,贵府的三郎,也快死了。”
女人张开腐烂的嘴唇狞笑:“死得好!”
“同时还有你的婆婆,你的儿子李敬林,你的女儿娇娇,都快死了。”
女人方才还谈儿心伤,这会儿却如耳聋般,只顾凶狠念叨:“吕茹,你该死,该死!”
陈姜的手指从扣绳攀上肩头,抚住后颈:“原本我对你还有几分同情,现在半分也没有了。真没想到,一个做了母亲的人,为了争风吃醋,竟然可以赌上儿女的性命。”
女人仿若未闻,而且还背转身子,重新回到初始凄厉嚎叫的状态。
“或许你与那人做交易的初衷是为了一双儿女,但当你控制不住死气外露,并发现它可以害人的时候,你就改变了想法。你知道自己在世上呆不了多久了,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弄死你的敌人。你只想活着看到儿女幸福,死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儿女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对吗?”
女人安静下来,缓缓转身,从乱发间投射出阴鸷的眼神:“小天师,你懂得挺多呀?那又怎么样呢?她让我痛苦了十几年,欠我的永远还不清,我只是收她的命当利息,有什么不对?我每天晚上都去她屋外呆着,每天晚上也都去那个小贱种的屋子里抱他,他们会死在我儿前头的。只要小贱种死了,李太吉不会不管我儿的性命,二郎会被救回来,他会活下来的,他还要成亲呢,我给他选了多么好的一门亲事啊!他不会死!”
最后几个字被她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陈姜叹息着摇头:“老天也不帮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你可知道,李敬林本就阳弱,受死气影响最大情况最差,就算你此时灰飞烟灭,你的儿子也救不回来了。三郎嘛,年纪小,底子好,我倒是可以试试一救。还有那个吕茹,就更死不了了,人年轻貌美身体壮着呢,喝我一剂符水马上可以起床。”
“住口,贱人!”
女人受刺激过度,终于不再压制死气,尖利一叫之后口中喷出一股黑烟,直奔陈姜面门。
幸亏她有准备,早发现大娘子有尸化迹象,要喷尸气了。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抽出背后筐里油伞,快速往前一撑,挡住了臭哄哄的气体。
而大娘子本来还算茂密的头发开始一绺一绺地往下掉,腮帮子与脖子连接处的皮肤迅速青黑腐烂,眼珠子直瞪瞪地已难以转动,勉力维持的人形终于现了活尸模样。
陈姜不该刺激她,但忍不住。深宅里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故事,想想也知和谐不到哪儿去。但宅斗归宅斗,连儿女性命都不顾的搞宅斗,赌自己的儿子会比对方的儿子迟死一步叫人说什么好呢?面对这种愚蠢的恶,陈姜实在忍不住。
院外一片慌乱,几个男子眼见大娘子尸化,形容愈发恐怖,大叫着四散奔逃。李太吉被小厮护着边退边喊:“天师,天师你在干什么?来人,去叫卫差,快去叫卫差来!”
他特意请了卫差,就是防止天师无用的情况出现。
陈姜心说,好的,看样子师焱是不来了,那四千两也不要了,就去叫卫差来吧。死魂活尸最多力气大点,不能把活人怎么样,来几个汉子把她按倒捆住,自己去弄点黑狗血给她灌一灌,不信她还能有啥幺蛾子出。就让她在这具烂尸体中关着吧,关到地府来人再治她的罪!
话说地府衙门这效率真是一塌糊涂!
陈姜想得很好,可她没料到,就在大娘子尸化不久,周身突然冒出黑光,眨眼间一个面容完整但神情呆滞的鬼影从头顶飘了出来,腐烂尸体失去支撑,轰然倒下。
管家逃得不远,还在关注情势,见状大喜:“老爷,收掉了!天师把她收掉了!”
死魂怎么出来了?陈姜举着伞,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就见那黑光鬼影倏地扬起鬼爪子向她冲了过来。
喂喂喂,不是恨死小老婆了吗?要附身也该去附她呀,怎么冲我来了?黑鬼速度极快,陈姜霎时大惊,掉头已不及,只好再次举起她那把除了遮阳避雨挡挡臭气外并无卵用的油纸伞。
“啊!”鬼爪子轻而易举穿过伞壁,直逼天灵而来,陈姜扔出油伞,大叫一声,糟了。
电光火石间,性命攸关际,一道金芒飒沓而来,辉华大绽。
陈姜本已闭眼打算接受这糟糕的命运,但她薄薄的眼皮难以抵挡那耀眼的光芒,猛然睁开时,一个身影正挡在了她的面前,伸出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发如瀑,乌黑发亮,身如松,伟岸英挺,宽大的黑金衫袍依然自带鼓风机效果,整个人鬼,呈现出玉树临风风姿卓然的气质。原谅她贫乏的形容词,若是赵媞在此,定能做出更准确高级的描述。
黑光鬼子随着那一声响指瞬间化为乌有。
他回眸一笑,爪下逃生的陈姜心悸难抑,抓着胸口弯下腰去大口喘气:“对……对不起,我再也不嘲笑你说话像结巴了。”
第54章有龙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