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凄婉哀绝的歌声已然停止,但三娘子并没有离开,依然坐在窗边,一手插在细长浓密的青丝中,两眼如刀,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身下的裙裳已被她绞出一条惊心动魄的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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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黑得早,日入时分,天空早已昏暝。
老蔡拖着他那金点摊子,夹风带雪从外间回来,手也不洗,直往暖烘烘的厨房里挤,熊大娘给冷气一掀,连打了两个喷嚏,骂他夯货。
荆白雀刚把碗筷摆上,见人来有心想打探情况,被眼观八方的熊大娘抢先按住,说:“老蔡啊,家里米缸快空了,俺一会上粳米行看看。”
“别去,老刘家出事了!”
老蔡擦擦脸,先跟宁峦山要了碗姜汤驱寒,他在外坐了一日,鼻涕都快冻成冰渣子。
“出,出什么事?”
老蔡凑过去,一脸讳莫如深:“老刘头死了,听说昨晚驼帮的又去收点子,把老刘打死了,而且,收点子那畜生,不知道被谁杀死在了院里!”他顿了一顿,“我记得你这几日都夜里才从铺子回来,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话是冲着熊大娘问,但老蔡捏着碗,半眯着的眼睛却盯着宁峦山和荆白雀两个外人。
“没听见什么动静,就算听见能怎么着,俺在这儿做了几十年生意,点子不一分没少过!”熊大娘抄着手,烧菜的油气往脸上一扑,整个人红光满面热辣辣地:“要俺说,干得好,驼帮的欺人太甚,老天都要收!老蔡啊,是不是哪个路见不平的豪杰?”
“听说是白衣会的人。”老蔡继续神神秘秘道:“巷子口那间客栈昨晚不是闹鬼么,说是死了人,但是尸体愣是没找着,白衣会的昨晚都快把房子拆了,老刘那粳米行离那么近,准是他们,让他们狗咬狗去!”
荆白雀给递了盘刚出锅的饺子,老蔡拿筷子戳了戳,拉着一只小马扎坐到角落里。
……怎么就刚好和白衣会扯上了关系?
宁峦山又盛了一盘给熊大娘,大娘脸上的惊诧转瞬即逝,拎着醋罐子旁若无人地吃起来,他虽然觉得奇怪,但没说什么,虽然有荆白雀在不怕驼帮,但此行另有要事,不想生是非留尾巴,盖过去也是好事一件,不过若是这两派狗咬狗,他们却是没有机会再以此事切入。
想着想着,饺子便囫囵下大半碗,这时熊大娘已经吃完,装了一食盒,说要给星丫头送去,恰好熊屠户也进了门,他们便留在此间陪他和老蔡小酌了几杯。
大约一炷香后,熊大娘回了院,还带回了项五。
闷头闷脑的项五给几人打过招呼后,拿上碗就开吃,一句话也不说。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些微醺,熊大娘抢着收酒壶,厨房外歌声乍起,熊大娘一拍大腿,嘟囔一声:“看俺这记性,倒是把她给忘了。”那庖屋摆满锅碗瓢盆本就狭窄拥挤,此刻坐满了人,更是无处下脚,她一时跨不出来,给堵在灶台里头,听得歌声由远及近。
明明是喜庆小年,唱的却是哀歌,项五不知三娘其人,眉头微皱,放下碗筷起身去关门。
熊大娘给他叫住:“让她来吧。”
门缝后的黑暗中猛然贴过来一张素白无色的脸,双眸无神,嘴里念念有词,项五给骇了一跳,慌乱地看了左右的人一眼,见大家都平静坦然,怀疑自己过于胆小,红着脸又坐了回去,猛扒了两口饺子。
熊大娘此刻已经端着饺子挤到门边,她那还沾了点菜油的手拉着三娘,把自己的马扎给她安在油米缸边:“坐着吃。”
三娘捧着碗,烫得手心通红,却痴痴看着大娘,愣是没动。
“快吃。”
熊大娘拍拍她的头。
三娘把头往她肚子上靠,像婴孩紧紧依偎母体。没了凳子,熊大娘站在灶台边。宁峦山放下碗的时候才惊觉,角落里安静无声,没有歌唱,也没有说胡话,回头一瞥,三姐一口没动,抱着空碗,眼泪摔在了汤里。
熊屠户酒劲上头,听说宁峦山是读书人,便要拉着他侃一侃天下大势,一来二去他无暇分心,而荆白雀对女疯子也不在意,等他腾出空来,身后米缸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