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厚心黑固然能成大事,却未必是王道。
顾怀袖隐隐然有些明悟,不过想要说的时候,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张廷玉将她的话听了个分明,只道:“现在你还好?”
“还好。”
生离死别见多了,更荒谬的也见多了,如今是了了石方一桩心愿,也解了她一桩大惑。
还能做什么?
即便是救了石方出来,他也未必能案安。
只是……
日后还有谁能给她做那玉盘珍羞?
“我姑姑顾姣,叶家二姑娘,甚至是我当初那个掌事丫鬟画眉……都是他杀的,相救也不能够。”
这一点,张廷玉也不清楚的。
她眼底带着点点的光华,就这样站定了,看着张廷玉。
“若你我眼前,注定是一条不归路,你走不走?”
“苦海无边,何必回头?”
张廷玉却觉得这一刻,少见地贴心。
他执着她的手,顺着长安街,在寂静里走回家的路。
不归路。
何必回头?
顾怀袖揣着那八个字,却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顾三。
她想起石方叫自己“三姑娘”,恍惚之间又是当年风雪交加的夜晚。
三月初,杏花开不久,石方畏罪自杀的消息传来,顾怀袖着人收殓了他尸骨,葬在了郊外,立了个小小的坟头,她只知他姓朱,当以“怡”字排辈,却不知更多的名姓。
只在墓碑上刻了石方二字,竟至于孤苦伶仃一人。
走的时候,干干净净,洒洒脱脱。
周道新终究没有将石方的身世捅出去,甚至顾怀袖在新坟前面站了许久,回来的时候竟然瞧见周道新的马,就在路边。
周道新略一欠身:“夫人。”
顾怀袖略略一笑:“青山秀水,是个好地方。您也算是成全他的一人,替他谢过您了……”
人各有各的立场,周道新没将这事牵连到张廷玉的身上,已然足矣。
然而想想,周道新也只是叹气:“周某人一直在想,衡臣兄冤杀朱三太子一家,石方如何会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于他……原是无解,可在进了牢房,见着掉在地上的烙铁的时候,在下才知,原是红颜祸水……”
“……呵。”
顾怀袖轻笑一声,却扶着青黛的手往前了。
“他的命本是我救的,如今亦是我成全他。周大人乃是局外人,自诩看得清楚罢了。”
看不看得清楚,周道新自己也明白。
他不过是说自己想说罢了。
也就来看这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