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兄弟们前来,赵元佐异常高兴,招待大家喝茶。
赵元佑将今天发生的愉快事情,一股脑儿地讲了出来,言谈当中,对赵元佐未能参加这么隆重的盛典,替元佐表示惋惜。
赵元佐慢慢听出了味道,老二讲这些话的目的,完全是在刺激自己。神经出过问题的人,肝火旺,最怕着急上火,因为语言这玩意比酒更容易上头。这哪里是来看望自己,分明是挖了个坑,让他往里面跳啊。赵元佐越听火气越大,越听越不想听,他端茶杯的手一直在哆嗦,哆嗦,哆嗦,最后重重地摔在八仙桌上。
赵元佐怒道:“汝等与至尊宴射,而我不预焉,是为君父所弃也!”你们都去侍候皇上宴射,只有我没参加,这是故意弃我不顾啊!
赵元佑赶忙起身,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觉得,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大哥,我们是替您感到惋惜,大家都没有别的意思,天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告辞,告辞,叨扰了,叨扰!……”
众皇子怕大哥再气出病来,纷纷起身告辞。韩王赵元休过来安慰了元佐一番,也跟着众人离开了东宫。
如果老大赵元佐不做太子,那接下来做太子的,就是二皇子赵元佑。赵元佑今天这么讲话,显然是带有目的,那就是皇位,可想而知,他已经加入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此时情绪此时天,饥来吃饭困来眠。赵元佐也想通了,他只想做一个无用之人,退出皇位之争,拥抱亲情,远离杀戮。吟无用之风,赏无用之月,醉无用之酒,读无用之书,钟无用之情,做一无用之人,耕好心中三分田,神游心外桃花源,有情有义,有滋有味,不似神仙也是小神仙!
既然已被世人认定为疯子,何必再去蹚这趟浑水?赵元佐以一种近乎疯狂的神态,招呼左右上酒,“我要喝酒!……我要喝醉!快,上酒!……”。
就着二两花生米,几碟小菜,赵元佐狂饮几大碗。世人皆醉我独醒,人生就是不断抉择,不断放弃的过程,给生活做减法,就是给自己的人生做加法。如果能在父皇的伤疤上再撒一把盐,那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喝过酒,赵元佐说他要训话,发表获奖感言,命令侍从和仆人都到房间里来。胡乱说了一番醉话,赵元佐说要出
去方便,让人都站在原地,不能动。
“谁要动一动,就要谁的命……!”赵元佐恐吓道。众人不敢违抗,任他安排。
赵元佐打着灯笼,出了房门,随手将门锁上。他脱下外套,就着灯笼点着,然后将衣服架到窗户上。天干物燥,窗户纸见火就着,很快就蔓延到整扇窗子。一瞬间,烟雾腾腾,烈焰冲天。
“这是弄啥嘞?!”侍从和仆人这才意识到,王爷哪里是出去方便,这分明是放火烧房子,想要烧死他们,不是疯子,谁会干这种傻事?
众人齐力撞开门锁,破门而出,寻找盆啊罐的,赶紧取水灭火。只有赵元佐站在一边,看着这帮兔崽子忙里忙外,抚掌狂笑不止。
还好救的及时,大火烧了三个多时辰,还是被扑灭了。整座宫殿,连同走廊,厢房,除了四壁,全都荡然无存。天亮的时候,依旧冒着浓烟,总算没有殃及其他殿堂。
这场大火,整个开封城都知道了——皇宫又失火了。
◆废为庶人
事情这下子可闹大发了,太宗震怒,诏令御史,将赵元佐带到中书大堂审问。元佐根本不抵赖,有一说一,具对以实。
案宗送交太宗手里,赵光义摇了摇头,随即派遣入内都知王仁睿,向赵元佐传达口谕,道:“汝为亲王,富贵极矣,何凶悖如是!国家典宪,我不敢私,父子之情,于此绝矣!”元佐一言不发。
赵元佐的胡作非为,太宗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他决定废元佐为庶民,令其搬出东宫。但是又担心东宫有“甲兵”,贸然废元佐为庶人,恐怕生什么大乱子,刚好郓州通判寇凖来京,于是他就想听听寇凖有什么高见。
太宗道:“知卿有深谋远虑,试与朕决一事。东宫所为不法,他日必为桀、纣之行,欲废之,则宫中亦有甲兵,恐因而招乱。”
寇凖道:“请某月日令东宫于某处摄行礼,其左右侍从皆令从之。陛下搜其宫中,果有不法之事,俟还而示之。废太子,一黄门力耳!”
太宗觉得这招“调虎离山”很有道理,待赵元佐一众人等,离开东宫,随即下令搜索东宫。“及东宫出,得淫刑之器有剜眼、挑筋、摘舌等物,还而示之,东宫服罪,遂废之。”太宗担心的“甲兵”没有找到,却搜出了许多残酷的刑具,赵元佐服罪。
早朝时,太宗下诏,废赵元佐为庶人。陈王赵元佑以下洎宰相近臣,号泣营救,大家一同替赵元佐求情。
太宗也很伤心,一边流泪一边对众臣道:“朕每读书,见前代帝王子孙不遵教诲,行为不轨,未尝不扼腕愤恨,岂知我家里也出了这样的事!”随即下诏,把元佐废为庶人,迁到均州安置。
离开皇宫,赵元佐坐着马车,带着家人和侍从,顺着大路,前往均州。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出了笼子的小鸟,从此,放浪山水,高隐林泉,天高地阔,任意翱翔。
树欲静而风不止,想与世无争都不行。赵元佐这边离开开封,那边,宰相宋琪率领百官三次上表,请求太宗念在赵元佐有发狂之病,法外施恩,将他留在京师。
均州在开封的西南,襄阳的西北,靠近武当山。赵元佐一行信马由缰,南辕北辙,从开封直奔东南,跨过亳州、寿州、庐州,进入黄山地界。
元佐走到黄山,接到皇上诏书,让他见诏立即返回京城。元佐身不由己,只得悻悻而归。
太宗怕元佐再闹出事来,便下诏,将他幽禁在南宫,派使者守护,不得自由行动。
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眼下所发生的一切,往后全是过眼云烟,待到他日,不过是一场笑谈。也许在别人的眼中,赵元佐是块废钢,但是他所追寻的亲情与爱,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至死不渝。
东宫王府官僚,咨议赵齐、王遹、翊善戴元叩头请罪,请求太宗处罚自己,未能辅佐好元佐的失职之罪。
太宗道:“我这个儿子,我教他还不改,你们怎么能辅导了他呢?”全都不予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