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么他是独眼龙喽!」休谟叫着,「这点很重要,典狱长,幸亏你告诉我们。」
马格纳斯典狱长叹了口气:「这类材料通常是不会正式记录的,我们不希望新闻界张扬出去。你知道,前些时候本州和别的州的监狱处境都不太好‐‐我怕被人说我们视犯人为禽兽,而不像现代狱政学所认定的,把他们当做病人看待。不过无论如何,一般人者以为我们的狱政就像沙皇时代的西伯利亚集中营,我们正努力试图改变这种形象,得奥发生意外时‐‐」
「很有意思。」检察官礼貌地插话。
「晤,没错,」马格纳斯倾身向前,看起来有点攻击的味道,「有一阵子,他可以说造成了我们的问题。由于他的右臂瘫痪,偏偏又是个右撇子,我们的分工委员会只好派给他一些特殊的手工,他没受过什么教育,虽然识字,不过只会写印刷体,字迹像小孩子似的。他的智力很低,前面说过了,意外发生时,他是在木器部担任车床工作,最后委员会让他回到原来的部门,因为虽然他的手残废了,可是根据记录,他对于木工显然相当在行……想必你觉得这些都是不相干的事情,或许吧,不过我希望能让你们对这个人有个完整的认识‐‐基于我个人的理由。」
「这是什么意思?」休谟坐直了,迅速问道。
马格纳斯双眉紧锁:「等我说完你就明白了。得奥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至少表面看起来一个也没有,因为在阿冈昆这十二年里,他没收到过一封信,也从来没有人来探望他。」
「有趣了。」父亲摩挲着下巴喃喃道。
「不是吗,巡官,依我看,真他妈的怪‐‐原谅我用词不雅,萨姆小姐。」
「你根本不需要道歉,」我回答,我实在厌倦了老是要为每个「他妈的」和「该死的」接受道歉。「太怪异了,」马格纳斯典狱长继续道:「我掌管狱政这么多年来,从没见过像得奥这样与外界完全断绝关系的犯人,好像外头根本没有人在乎他是死是活,这未免太离奇了。以我过去的经验,就算是再坏再凶残的犯人,至少也有人关心他‐‐母亲、姊妹、爱人。可是得奥不但跟外界世界完全不来往,而且除了第一年照惯例会参与修筑道路外,直到昨天为止,他从来没有出去过!他其实有过很多机会,我们许多记录良好的犯人都可以参与狱外的劳动,但得奥表现良好,似乎并不是因为渴望赎罪,重新做人,而只是厌倦、或疲乏、或冷漠得无法为非作歹了。」
「听起来不太像是会勒索的人,」父亲低语,「也不像会杀人。」
「一点也没错!」缪尔神父激动地叫着,「巡官,我就是这么想,我可以告诉各位‐‐」「对不起,」检察官打断了他,「我们还没有具体结论呢。」我模糊地听着,坐在那个陌生的房间里,外头是决定千百人命运的地方,我脑中灵光一闪。现在是个好时机,我应该把自己用精密逻辑所推理得知的事情说出来。我半张着嘴,几乎说出了口,然而又再度闭上嘴巴。那些琐碎不堪的细节‐‐真如我所想的那么有意义吗?我看着体谟那张精明而孩子气的脸,决定还是保留一下。光靠逻辑是无法说服他的,反正有的是时间……
「现在,」马格纳斯典狱长把蓝色卷宗往桌上一扔,「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我要请大家过来。」
「太好了!」休谟轻快地说,「这正是我们想知道的。」
「请各位谅解,」马格纳斯口气严肃地接着道,「得奥虽然不再是这里的犯人,我还是很关心他。许多出狱后的犯人,我们依然会保留记录,因为很多人还会再度入狱‐‐以最近的情况来说,大约是百分之三十‐‐而且愈来愈多狱政学的研究显示,预防胜于治疗,同时,我不能对事实视而不见,我有责任要告诉你们这件事。」
缪尔神父的脸色痛苦得发白,抓着黑色祈祷书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灰色。
「三个星期前,佛西特参议员来找我,更奇怪的是,他小心翼翼地询问起一位犯人。」
「圣母啊。」神父呻吟道。
「那位犯人,当然,就是阿伦&iddot;得奥。」
休谟双眼发亮,「佛西特来做什么?他想知道关于得奥的什么?」
马格纳斯典狱长叹道:「晤,参议员要求调阅得奥的材料和档案照片,根据规定,我应该拒绝,不过因为得奥的服刑期限即将届满,佛西特参议员又是杰出公民,」他苦着脸,「我就把照片和资料给他看。当然,照片是十二年前得奥入狱时拍摄的,不过参议员好像认出了得奥,因为他当时猛咽了口气,忽然变得很紧张。细节我就不多说了,总而言之,他提出了一个荒唐的要求,要我封上得奥的嘴,多关他几个月!『封住他的嘴』,他就是用这个字眼。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休谟搓搓手,态度暧昧地说:「太不寻常了,典狱长!请继续。」
「先不管他居然胆敢要求这种不可能的事情,」马格纳斯咬着牙,「我觉得这件事要小心处理。同时也感到好奇,一个犯人和一个公民,尤其是一个像佛西特参议员这样声誉不佳的人,两者之间无论有什么关系,我都有责任要调查清楚。所以我没承诺什么,只是不置可否,问他为什么要封住阿伦&iddot;得奥的嘴?」
「他说没说为什么?」父亲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