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时间虽然是仓促,但好在林琼萱的嫁妆是早就准备好了,所以林太太一时是忙而不乱,也算是风风光光的将林琼萱给打发出门了。
临了送林琼萱出嫁的那晚,林太太特地的将林琼萱和彩霞叫了过去。
林太太先是对彩霞说道:“前些年你尽心尽力的服侍我,这些情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我原是想和让你和彩云一样,给你指个体面的小厮,帮你成个家,但你总是不答应,我也只好由得你。现下萱儿是要远嫁了,这往后你跟着她,一则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她,可这二来,你好歹也要好好的顾着自己。”
一面又叫彩云将一个包裹递给了彩霞,说道:“这里面是几件新衣裳,并着几件首饰,留给你,就当是做个念想罢。”
彩霞将包裹接了过来,跪下来对着林太太磕了头,而后便退至一旁站着。
林太太这时便唤了林琼萱上前来。
林琼玉现下家常穿着白色刺绣兰花的交领夏衫,丁香紫的素面绫裙,头上也是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只斜插了一根金头莲花簪。但她越是这般淡雅妆扮,越发显得温婉动人。
林太太望着林琼萱,一时觉得心里就有些五味杂陈。
对于安彩萍,前些年她是心有怨恨的,所以一直都没有怎么管她们娘儿两个,由着她们去自生自灭。可后来安彩萍死了,也许是她临死之前的画面震撼了她,觉得人活着一辈子也就是个虚妄,又有个什么好争执的?又或许终于是发觉安彩萍那些年服侍她也算是尽心尽力,所以面对着安彩萍的临终遗言,托她好好的照顾林琼萱的时候,她当时也是真心真意的答应了的。
只是后来她身边有林琼玉和林承志要她照顾着,又加上她不是很喜欢林琼萱那唯唯诺诺的性子,所以让她在上房住不了几个月,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她,给她分了个院子让她单过去了。便是给她结的那门亲事,一开始自己也是没有安什么好心的。
不过就是想让她哥哥嫂子明白,当初爹爹眼皮子那样浅,为着她哥哥,图着林家的一百两银子就将我嫁给了林家,可现下怎么样?见着你们的儿子不也只能是娶个姨娘出生的女儿?
不过好在,她侄子也算是个有出息的,年纪轻轻的就考中了进士,现下好歹也是个七品的知县了。不然这当会,她真的是要懊恼死自己当初的那些龌蹉心思了。
她叫了林琼萱上前来,伸手将她裙子上系着的那枚淡蓝色丝绦摆摆正,又是伸手将她额头上的几丝散发拂了上去,而后开口叫了一声:“孩子。”
一语未了,眼泪已是先流了下来。
甭管以往她是不是真心的对待着林琼萱,可当会想着她明日就要远嫁,从此山高水远的,这辈子不定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林太太的眼泪水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但林琼萱这当会却是没有哭。
这姑娘幼时胆小怯懦,动不动的眼泪水就会下来,可后来自打安彩萍离世了之后,她的心志却反而慢慢的变强了一些。
这林宅里,虽说自打林老爷去了京城之后,统共的也不过就林太太和林琼玉他们几个人,可林琼萱却还是明了了自己的处境。
她是一个没有娘,不得爹爹疼爱的孩子,便是林太太,若是你太聒噪了,或者是□□静了,她也不会真的对你好,所以林琼萱从那时开始便小心的学着把握一个度。
一个在林太太面前,让她晓得这宅子里还有个自己存在,但又不至于让她讨厌自己的那个度。
现下看来,这些年来她的这个度掌控的还是很好的,最起码,林太太在给她的嫁妆上没有吝啬,而且现下在面对着她即将远嫁的时候,还真心实意的流了眼泪。
甭管是不是过个两三个月,林太太是再也不记得还有她这个庶女,可现下好歹她是对她上了心的。
于是林琼萱便也双眼一眨,陪着林太太留了一些眼泪下来。
“大娘。”
她轻声的叫了林太太一声,而后便低下了头去。
烛光闪烁,谁也看不清她现下面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但在林太太看来,林琼萱定然也是垂着头在那暗自的流着泪。
一想到这,她便觉得这些年自己也是亏欠了林琼萱。
“孩子啊。”林太太伸手握住了她手,另一只在她手上轻轻的摩挲着,真心实意的说道:“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林琼萱忙摇了摇头:“大娘说的这话我哪里受得起?这些年若不是大娘,我哪里有这般安稳的日子过?论起来,大娘就是我的亲娘一般。”
林太太摇了摇头,也不好将自己那些年心里的小九九说出来,只是嘱咐着林琼萱:“我那个侄子儿,是个有出息的。现下他不过二十四岁的年纪,便是中了进士,做了个知县的。虽说他现下外放的那地方是个穷乡僻壤的,可只要他踏踏实实的在那里干上个三年,愁到时不再往上升的?萱儿啊,你跟着他,吃喝穿我也不担心。不说他是个当官的,自是有俸禄养活得起自家的老婆,只说你的这些嫁妆,便是够你这被子吃喝不愁的了。只是萱儿啊,有一件事,我可是得提前嘱咐你。”
林琼萱忙道:“大娘请说。”
“咱们做女人的,命苦啊。”林太太唏嘘着,“老人都说,为人莫做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你看你娘,还有我,这一辈子也都是这样了。说起来是吃喝不愁的,可心里的苦又有谁知晓
?萱儿啊,我晓得这几年,玉儿经常偷偷摸摸的让志儿寻摸一些话本子回来看,我也晓得那些话本子她也是给了你看的,”
说到这里,林太太拿眼瞟了一眼在她身旁坐着的林琼玉和林承志,只让林琼玉和林承志霎时便心虚的都低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