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之前约好一起喝酒的博雅总算前来,成了三人。
蝉丸弹着琵琶,晴明和博雅边聆听边喝酒。
式神(注3)蜜夜坐在三人之间,有人杯子空了就帮忙斟酒,酒喝完了就进屋取酒出来。
如此已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眞是美好的夜晚……」
博雅喝乾了酒,搁下空酒杯说。
「晴明啊,在樱花树前听着蝉丸大人的琵琶,喝着如天上甘露的美酒,是多麽奢侈的事啊。」
博雅只是在自言自语,并不指望晴明回答。
晴明大概也明白博雅的心理,他不点头赞同并非表示没听进,只是以嘴角浮出的笑容代替答话,望着博雅。
「今晚眞是美好的夜晚。」
蝉丸停止弹琵琶,再接腔。
「虽然我看不见,但光听博雅大人的话,就彷佛得见庭院樱花的模样。」
风有点凉,却已非冬天那种砭人肌骨的寒冷。凉意中隐约含着温润,夜气中甚至可以闻到即将绽放的樱花幽香。
「我是不是太吵了?」
「不,没那回事。博雅大人能代替我这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
蝉丸膝前的窄廊搁着空酒杯,蜜夜执壶斟酒。
蝉丸看似已知酒杯所在之处,以不像盲人的动作伸手举起酒杯,含了一口。
「眞是美酒。」蝉丸说。
「博雅啊……」晴明低声道。
「什麽事?晴明。」
「作为容器来说,你眞是不凡。」
「什麽意思?」
「就像美酒要倒进名器一样,你这个容器里也注入了美好事物,那些美好事物充满了你这个容器。」
「晴明啊,你这句话好像在夸奖我,不过我还是没听懂。」
「我们来谈谈咒的话题,好吗?」
「不好,不要谈咒。我要是听你谈咒,何止听不懂,连我原本懂得的事都会迷迷糊糊起来。」
「那麽,用其他东西来比喻吧?」
「嗯。」
「比如,语言这种东西,正是盛装人心的容器。」
「什麽?!」
「樱花这个词也是同样道理。」
晴明望向庭院的樱花。
不知是不是错觉,花蕾看似比方才更饱满。
「因为有樱花这个词,我们才能将心中浮现的所有樱树姿态……例如那棵亭亭玉立的树干、即将绽放的花蕾、随风飘散的花瓣等,全盛装在樱花这个词里。」
「唔……」
「就某种意义说来,存在於这世上的大部分物事,都是一种容器。不,正确地说,人认知的所有物事,都是基於容器和其内盛装之物的关系而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