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清气朗,大海上后浪推前浪,一排排白花花的潮水簇拥着冲过来,声似雷霆万钧,势如万马奔腾。大海霎时间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战场,海风吹着尖厉的号角,大丘船好似一个英勇的战士,向海洋深处猛烈地进攻着,发出隆隆呼喊。
天蒙蒙亮,原本平静的甲板上,突然响起来一阵杂乱的呼喊,响彻大丘,“快来人啊!快来人!”
“他娘的!这船上不是没女人吗!这女娃子打哪里冒出来的!”
“快来人啊!要出人命了,快来人啊!”
就见甲板上,端坐着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少女,赫然是个新娘子,她披头散发,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那双原本纯净明亮的眼睛,此刻空空洞洞的,毫无焦距。
她双脚悬在船舷外,随时就要掉下去了,众船夫骇然,一个劲儿地喊她下来,说是水鬼会拖脚!
那少女仿佛根本听不见似的,又将头搁在膝盖上,手捧双脚,姿势像哭,这在船上也是禁忌动作,急得众船夫大喊。
她似乎故意和众人对着干,又坐起身来,开始不停地拍手,嘴里喊着“到了”、“来了”之类的话,可把臧老鬼和一众船夫吓坏了,纷纷冲她喊,“姑奶奶,消停点吧,可别胡说啦!你再这样,会把野鬼引上岸的,大家都要倒霉了!”
闻言,那少女扭头,冲众人诡异一笑,阴森森道,“迟了,我已经上来了……嘻嘻。”
臧老鬼被她吓了一跳,纵使大白天的,纵使这么多人,他还是一个冷颤,猛的就想起了昨晚的鬼压床,那梦里的人,分明也是这模样,披头散发,一身红衣!
恰逢此时,那少女用脚不停地拍打船身,发出“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节拍,和臧老鬼的回忆破天荒的融合在了一起。
这女娃子不是人,她是鬼,是那个昨晚就上了船的女鬼!
一瞬,臧老鬼吓得直哆嗦,不由朝后退,刚好撞上了匆匆赶来的高飞跃。
高飞跃一把将臧老鬼提溜到一旁,大步朝少女跑去。那少女见他逼近,面色一狠,压低了嗓子怨毒道,“嘿嘿,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带着这小女娃跳下去。”
“别!千万不要!我后退就是了,你千万不要伤害我妹妹!”高飞跃吓得面色苍白,连忙朝后退。
是了,甲板上的少女正是高飞飞。
自从知道高飞跃要出海后,她一刻也坐不住了,嚷着也要同哥哥一起去。在家里她时常会想起杨亦,还不如出去散散心,跟着去瀛洲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此次出海,前途未知,危险重重,高飞跃哪里肯带她去。高飞飞早就吃透了高飞跃的性子,干脆一哭二闹三上吊,绝食加出走,什么招都用上了。
没过几天,高飞跃被缠得头都大了,实在怕了高飞飞。无法,他只得又求了一张灵符,将妹妹打扮成了少年模样,一起带上了船。
当昨晚陈一发问他船上有没有女人的时候,他一刹那想起了妹妹,吓得不轻。晚上的时候,他时不时去妹妹房外听听动静,起初,高飞飞也担心的睡不着,一直熬到了快天亮,才睡了过去。
妹妹睡觉会打呼噜,会磨牙,还会说梦话,那声音一直都在,让他觉得心安。
可她是什么时候出了房门的?又是哪里来的凤冠霞帔?
眼前的少女,她的眼神空洞可怖,根本不是他妹妹!
投鼠忌器,高飞跃根本不敢上前一步,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干着急,他盗墓无数,自问浑身阳气,怎么就震慑不住妹妹身上的鬼怪呢!
甲板上,高飞飞扭回头去,又将脚悬在船舰外,从怀里拿出一把檀木梳子,又拿出一面雕着复杂花纹的小铜镜,对着镜子梳起了头。
她梳着,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再梳梳到尾,多寿又多子;三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这几句话,不就是新娘子出嫁梳妆的时候,媒婆念叨的吉祥话吗?
甲板上的众人吓得不轻,再仔细看高飞飞的衣着打扮,那身凤冠霞帔,以及铜镜梳子,分明就是昨晚棺材里的东西!那这少女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有聪明人见高飞跃的反应,很快猜出了个七七八八,高家大公子出了名的疼妹妹,想来是不舍分别,偷偷将妹妹带上了船!
高飞跃急得团团转,已然没了平日的冷静果决。忽然,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从背后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