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中考如期而至,东阳镇太小,未设考点,所有的学生都由学校统一安排带去县里考试。三天之后,就正式解放了。
每次大考前好像都会有一个采访活动,而采访内容也总是一成不变:考完之后你会干吗?
大吃特吃,大睡特睡,旅游,补剧……
而现实又总是和想象的不符。没考试前对这些事儿都还有个憧憬,在做题做累的时候,偶尔抽空发个愣还能幻想下,算是给无聊的学习时光添点滋味儿。但真正考完之后,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扒了皮剥了骨似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再加上夏天天热,无论是站着坐着躺着都感觉不得劲儿,整个人恹恹的,电视都提不起神来。
陈昕超去年暑假还去县城打了工的,只是陈芳圆和陈香圆两姐妹没有在县城开店的舅舅,再加上是女孩子,爸妈们也不放心让她们出去,所以一个暑假都闷在屋里。
成绩下来的也快,录取通知书是八月份送来的。
陈芳圆不出意外的上了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而陈香圆则选择了一所卫校。
杨玉芬逢人就夸,“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到头来还不是给别人打工,还是学门手艺重要,一辈子都跟着你,怎么都不怕!”
陈芳圆一时之间听不出来她大妈到底是在夸陈香圆还是在拉踩自己。
而杨玉芬大概是急于炫耀,人一上头,说话就不过脑子,“我们家香圆选的这个卫校就挺好,等个两三年读完出来就是护士了,到时候再托托关系进了县医院,那可就是铁饭碗,再也不愁了。以后你们要是哪儿有个小痛小病的,直接找我们家香圆!”
她说的乐呵呵,丝毫没顾忌他人。陈香圆在一旁皱着眉头满脸不情愿的扯她的袖子,心里埋怨的很:才拿了通知书而已,还没读呢就扯那么远,再说了,她也就读一个卫校,一个护士而已,还能给人看病了?
陈香圆脸涨得通红,见拉不住杨玉芬,又气又闷,干脆一甩袖子,自个儿回去了。
而其他听众则面面相觑,干巴巴的跟着笑了两声,后又各自借口有事儿四散了。走的时候心中鄙夷的不行:也就一个护士瞧把她能的。再说了,八字都没一撇,看她这昏了头的样儿,说话都没个把门的——这是诅咒谁呢!
等回了家,杨玉芬又是另一副样子,对着陈香圆的脑袋就是两指头,“你要是争点气像陈芳圆一样考个高中,我也不至于腆这个脸到处夸!”
“你自己刚才还说卫校好呢!”陈香圆又烦躁起来,明明夸也是她妈自己夸的,现在又来骂她,要真觉得丢人,那就别提啊。
杨玉芬恨铁不成钢的捂着胸口,“我早晚要被你气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闺女,指望不得!”
学生生涯的第二个没有作业的暑假就这样索然无味的混完了。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迎来了九月开学季。
陈芳圆的学校在市里,和陈昕超的学校在同一个区,上学那天不光陈忠文胡艾梅俩让陈昕超多多照顾下芳圆,连二伯二妈也连连叮嘱,“你妹刚到新学校,人生地不熟,你多帮着点儿,周末不回家的话也别到处野,领着你妹到处转转,熟悉熟悉,在哪儿坐车,在哪儿下车,坐哪一路,都和她说说。”
“知道了知道了,芳圆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啊!”
“你怎么说话呢!皮又痒了是不是!”
陈昕超耸耸肩膀,“以前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鼻子下面就是路,只要长了嘴就不会丢。我上学时你们都没这么紧张过!”
彭兰兰白他一眼,“你能一样吗,你一个男孩子,皮实的很还有什么担心的。丢了也正好,反正不听话,留在家里也让我操心。”
陈忠文在暑假这段时期去考了农业车的驾照,于是开了合作社的农用车把芳圆香圆两姐妹送去了学校。香圆学校在县里,陈忠文的车只是帮忙带了行李,陈忠学自己骑了摩托车跟在后面去给香圆办入学手续。
两姐妹长这么大头一次分开,离别的忧伤和面对未知新生活的忐忑交织在一起,让人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儿。
陈香圆的心里头除了这两种情绪,又多了点其他的:她没能和芳圆一样考上高中,虽说杨玉芬谝的劲儿足,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卫校和高中是不一样的。一想到两三年之后,她和芳圆的人生轨迹将大相径庭,就更加提不起劲儿来。
把学生娃送去了学校,陈忠文终于收回心思忙大棚的事情了。
九月中旬,香菇也陆续要出菇了。陈忠文负责店面和家里两头跑,魏宏民还是在店面守着,合作社大棚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胡艾梅她们三姑嫂。
新一季的香菇在第一茬是格外的能出,毕竟蓄了一整个夏天的力全在这个阶段爆发出来。两个大棚就三个人,一边忙着划开出菇的袋,一边还要采摘,自然是忙不过来的。
合作社的几个人坐下来一合计,决定出钱请人——与其让菇闷在袋子里长不出来,或者没顾上摘长的变了形卖不价,还不如花点钱请人帮忙。
请的人也是她们这个队的熟人,谁有时间有功夫就可以提个篓子来采摘,工钱是按斤称的,采摘了多少就按重量来。
都是跟前块头的乡亲,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采摘香菇又不是力气活,无非站那儿动动手,因此每天都有人来。大家伙拿好工具往棚里去,边聊天边干活,时间过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