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还拉个垫背的。方一方六看着玉枢的脸色苍白,下意识齐刷刷往角落里退了两步,甚至心里默默念了几遍急急如律令: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大人大人,我不找玉枢先生了,我明天再来,大人您忙。奴婢只是个小小的下人,大人就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大人是和她二般见识。“闭嘴。”东方溯厉声道。预感到东方溯要发飙了,尤枝枝识趣地乖乖闭了嘴,被扔到是非堂的地上。离着这么近,尤枝枝才看清,面前的人远比想象得惨。他简直是个血人,全身上下残败不堪,挂在身上的分不清是衣服还是血肉,和哪一世她看到的从碧落院里拖出来的人一模一样,尤枝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鲜血漫无目的地淌了一地,那个人仿佛陷在一片血腥的沼泽里。一把匕首扔到尤枝枝面前,“要么他死,要么你替他死!”这是什么选择题?这哪是让她做选择,分明已经给她划好了道。尤枝枝不敢杀人,也不想替这个不知是谁的人去死。“若不会,我教你。”东方溯嗓音再度传来,冷似冰箭。“这把匕首削铁如泥,你可以选择一刀插进胸口或割断喉咙,让他顷刻间毙命,也可以挑断手筋脚筋,欣赏他慢慢血尽而亡。”真是个疯子!“东方溯,你就是个疯子。”那人吼道。没想到在这事上,尤枝枝和这个血人所见略同。听到这话,东方溯似是忍不住了般,忽得敛颚笑了,“疯子!呵!那我得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这个称呼。”说罢,他纤长的手指扶颌,倒像是真的在思考。是非堂里静得可怕,屋角的滴漏“滴答滴答”,一滴一滴都似万斤重量,狠狠地砸在人的心上。“我改变主意了。”东方溯眸光黑沉,“或者,你可以直接将他扔进狼窝,看着他反抗、逃命、绝望、凄惨地喊叫和求饶,直至力竭,血肉被一片片撕下,最后连骨头都不剩。”尤枝枝身体不受控地跌坐在地。东方溯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迫着她细细地描摹出荷香上一世的惨状。“东方狗贼,我杀了你。”血人使出了最后力气,从地上跳起来扑向东方溯,被侍卫按住,只剩声嘶狠决,“你杀了我妹妹,今天就算同归于尽我也要杀了你。”“你妹妹?”东方溯疑惑。玉枢禀道,“大人,前些时候被赶出府的婢女是她妹妹。”“赶出府的婢女?”东方溯竟是忘了。玉枢:“就是翡月湖那晚的内应。”“哦。”就哦?!玉枢转向血人,温声解释,“如果想□□,那你找裙裙整里本文一五二-二七五二爸一错人了。大人只是将她赶出了府,你应该去找利用她,把她塞进府里当眼线,又把她当弃子杀掉的人。”血人显然没被这套说辞打动,“你们争斗,为什么拉我妹妹陪葬。你说不是你杀了我妹妹,就是因为不是你亲自动手,你就脱的了干系嘛!”确实是这个理。尤枝枝竟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场争斗与她无关,可是她自己选择卷入这场争斗。她该死。”东方溯淡然说道。歪理!血人自知已无生路,愤然咒骂,“你们一个人都跑不掉,我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有胆气!血人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好似他成了大义凛然的英雄。尤枝枝多看了这个人几眼,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了大片,看不出容貌,尤枝枝甚觉如此好汉实在可惜,但此种飞蛾扑火的做法,也着实不提倡。最后,她无意间扫过他的虎口,定睛在那块红色胎记上。过分鲜红。尤枝枝浑身一颤:这个人,竟然是第二世杀她的那个人!怎么会?!这个人是谁?他是东方溯的仇人?!她有过推断,第二世应该不是东方溯杀的她,那么低调的杀人方式不适合他,只是如今证据就摆在眼前,还是非常难以相信。尤枝枝记得当时他说的是:奉命杀她。那是奉谁的命呢?除了东方溯,她还得罪过谁?还有谁想要她一个小小通房的命!尤枝枝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耳畔再度想起东方溯的声音,“我杀的人多了,多一两个又何妨。”说不上的决绝孤寂。带着夏日灼浪气息的夜风抚过东方溯的黑眸,尤枝枝看着东方溯遥遥望漆黑空荡的天际,唇畔慢慢飘起几分落寞。东方溯目光转圜回来,冷若冰霜的黑眸虚虚地落在尤枝枝身上,“你想杀了他,不是吗?”东方溯音如切冰碎玉,不再有丝毫起伏,方才尤枝枝眼里瞬间盈满的惊愕,和缓缓转成的恶意,尽数落于眼中。赏心悦目。“是。”尤枝枝如实相告。可是她不敢杀人。尤枝枝一只手绞着裙边,心里自有另一番思量,支吾道,“大人,杀了他容易,咱们不应留着钓出幕后之人?”比起直接了结他,她更想知道上一世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可这话东方溯听着,似是在说:不能杀他,我们是一伙的,我要保护他。东方溯没有再开口,蹲在尤枝枝身旁,捡起了地上的匕首,缓慢而有兴致地在手里打着转,时间缓缓流逝,尤枝枝被他盯得浑身不知何时渗出一层薄汗,微风灌来,冷冷得一哆嗦。她猜不透东方溯在想什么,“大人,我说错什么了吗?”难道他不想知道幕后主使?东方溯双眸幽深似海,不着一词地盯着尤枝枝,像无数根钢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尤枝枝只觉全身像火燎过一般,痛入骨髓。那刻,尤枝枝感受到了深深的怀疑。比捉摸不透更可怕。他单手捏着尤枝枝单薄的肩膀,重量从尤枝枝肩上一层层传下来,压得她胸口闷得喘不动气,浑身的骨头咯嘣咯嘣都要碎了,她几乎和血人一般匍匐在地,看着逼到眼前的匕首,哪里敢接。东方溯目光沉如深渊,细看时渊底似是有头嗜血的猛兽正欲破顶而出。就在尤枝枝想要偏开视线的时候,东方溯用匕首抬起她的下颌,迫着她看向自己,“你很清楚,今天他必须死。”今天的东方溯很不一样,褪去了清冷的外表,只剩赤裸裸的杀戮、残暴、血腥、吞噬、沉沦……“为什么?”尤枝枝不明白。“因为他死了,你才能活。”“为什么?”这没有必然的联系啊!况且,东方溯应该不知道上一世的事,在他眼里,血人对她而言,应该只是路人罢了。方一看着东方溯杀人的目光,隔着这么远都吓得腿肚子乱颤,尤枝枝却还在一遍遍逼问为什么!她难道没有发现大人真的生气了。她不知道背叛大人是什么下场嘛!还是大人心尖上的人。玉枢也从未见过如此偏狂的东方溯,大人一路走来着实不易,好不容易遇到了放在心上的人,他多希望尤枝枝不会背叛大人。“看来,这杆秤上压得重量还欠点。”东方溯越发狂悖不受控,“不杀他可以,你东侧院……”昙花、栓子、荷香,还有旺财的身影忽得闪在尤枝枝脑海里。“我杀!”尤枝枝干脆地截断他的话。尤枝枝被迫握着那把匕首,指向血人。此时的血人眼眸中褪去了大义赴死的决绝,人便是这样,慷慨激愤只是一瞬,当冷静下来,求生的欲望占了大半。即使求不得生,有砍头,谁会选择凌迟的死法呢!血人浑身抖成了筛子,哀求般地看向尤枝枝,求她给个痛快。可尤枝枝尚且自顾不暇,如何顾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