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柳留梅照例在周末无事,一定回她心中的家,尊前夜话人依旧,卧室小床依偎大床,各自在睡前漫无边际闲聊,再也没有触及关于所谓“空间”哲学问题。哲学只能启迪智慧,不能指导具体的生活,生活按照其本来的轨道运行,生活的走向是无轨中的有轨。
艾教授想,既然第二空间已经回不去,而公开第三空间的生活又不可能。那能否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享受异地的阳光!另外柳留梅的工资太低,一个月五六百元的工资糊口以外所剩无几。获悉上海人才市场招聘在职教师,柳留梅的课讲得好,有竞争力,不妨一试。开始柳留梅不同意离开故土。每周能够享受基本不受干扰的的两人世界生活,她很知足了,农村父母知足常乐的传统观念自小就影响她。
艾教授鼓动女弟子挪窝,还有个潜在的想法,考虑到她的发展,如能去一个更开放的地方,有当会成为一位有价值的语文教师。中国优秀的中学教师不是很多。
艾教授鼓励柳留梅不妨一试,见见世面也好么!说来渐愧,大学毕业了,教师也当了几年,柳留梅竟没有足出家乡方圆一百里,坐井观天二十六年。
“去见识一下大上海么,即使人家看上你,留不留还在于你。这又不是强迫婚姻。”
柳留梅接到老同学细腰的短信,说是她已经辞去家乡的民办教师,南下一年多了。她说南方天地开阔得多。这使柳留梅心动了,决定去上海溜一趟,她临走前给母亲去了电话:
“娘,我到上海应聘去。”
“你多大岁数啦?东跑西跑干啥?还不找个人成家!”妈迎头一盆冷水。母亲最关心女儿的婚事,常问女儿“你周边就没有你看得上的人?”她不明白好好的如花似玉的女儿大学毕业后好几年了为什么还是单身?
艾椿带柳留梅去上海主要希望拓宽她的眼界。中国的女孩不去大都市遛遛难以认识和展示女性之美,可是许多女孩在十里洋场却又糟塌了东方女性美。上海是女人的天梯也是女人的陷阱。
艾椿教授先前的一位学生也是早几年由本市应聘去上海的,现在已是上海某中学教导主任。由他给找了一家宾馆。多年没去上海的艾教授已不知道,大城市的旅店宾馆对客人不卖单个铺位了。艾椿颇费脑子,包房一晚就得480元,相当于柳留梅大半个月的工资。老学生看老师颇为犹豫,就说那就住到我家吧。可是现在已很少有亲朋住在家里的,家里是私人空间,做好莫打扰别人。艾教授一咬牙,拿出了伍佰元。
艾椿正想拿出证明,证明两人是亲戚关系,证明是通过市文联韩主席开的。但见开票员什么也不问,已经刷刷开好了票,女开票员的脸色同湖水一样平静自然。进了房间,艾椿住大间,柳留梅住小套间。
是晚,睡前艾教授取出柳留梅是他的侄女的证明。记得那年他陪老伴来上海看病时,还要带结婚证,否则旅馆不给开一个房间。现在什么也不问,形势大变啊!
“你睡时把门锁上!”艾椿教授神色严峻的吩咐。
“为是么必须上锁?”她困惑不解。
“以后给你解释,睡吧,睡好。”
这一晚前半夜艾某人几乎没有睡,和衣而卧,总担心派出所来查房。以往每次外出,几乎被有不被查房的。带的证明有侄女证明、身份证、教授证,一股脑儿放在床头柜上。总归是书生气十足啊,这里名堂多着呢,有时你没*可一定要说你开房*你也是百口莫辨,有时你终然*,但生逢盛世,你照嫖不误。沧海桑田,世道有变,书生依然迷糊。
已经是大半夜了,还不见有民警来查房,他起来推推柳留梅的门,确实关死了,心里又踏实些,后半夜方进入了飘飘缈缈的梦乡。可怜一介外乡书生,小心谨慎担惊受怕上海滩一夜,代价是他月工资的五分之一。
人才交流会上人头躜动。招聘场所有规定,应聘者必须出示有关证件:教师资格证、职称证、上岗证。可是柳留梅所在的乡格拉里的学校,这些证件都还迟迟没办。而学校教师似乎已麻木,并不在意这三个证件,只在意工资册上有其名字,按月发上几百块工薪,中国教师的工资比较世界各国,差一点垫底。
柳留梅只能递上自荐书和大学毕业证以及优秀教师奖状。各校招聘人员见没有三证的基本不理睬。唯一能引起个别招聘方注意的,是柳留梅一米六八的匀称条子,她的气质以及她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沪上郊区某中学一位招聘人员看了柳留梅的自荐书,以及毕业证和优秀教师证:“啊,老乡呢。小老乡怎么没带要求的三个证呢?”柳留梅说明了情况,要求能否给她试讲机会?对方摇头又点头,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要紧的是事今夜酒醒何处?归宿在哪里?不能再掏上几百元。正好老学生来电话,先是询及招聘的事,然后说他给找了新的住宿处,是一家中学的招待所,那中学的副校长是熟人。只是条件简陋些,这样就可以在上海玩几天。艾教授的心放下了,穷文人那还讲究条件?他立即带上女弟子去落实今晚住地,总算在下午五点半住进了那所中学招待所,真正是简易的不能再简易,除了一张单身小床和被子以及一个木凳外,就是大约五六米的空间。这原是供学校员工的亲戚来沪上探亲而临时住宿的。这已经很够了。
吃完晚饭后去夜市逛了一会,就早早回来睡了。柳留梅想睡个好觉,明天神完气足试讲好。艾教授要补上昨晚的觉,昨夜西风昨夜心,一夜的紧张加上招聘场上的烦恼,弄得及其疲惫,很快入梦了。
上午八时,柳留梅准时到了郊区那所学校。试讲前要摸阄,摸定试讲课文。柳留梅摸到一个纸条,展开一看是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柳留梅莞迩一笑。她想起这几年来同艾某人共处中,基本话题之一是谈一些文坛掌故和趣事,乐而不惫。否则一老一少的已无多少夫妻事,两人世界里老是躺着坐着和站着,能长久的相看两厌吗?
海子及其诗歌也是两人的话题之一。原因是柳留梅的学校里有个教物理的青年教师,因女友移情别恋而殇情几乎发神经,去外地看了心理医生也还是萎靡不振。艾椿要柳留梅转告他读读海子的《面朝大海》,因为海子的女友大概也是受不了海子的不问生计的没有人间烟火的穷日子,戚戚然离海子而去,移情别恋。可是海子没有发神经,他咏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格调甚高的诗,他心里有大海,这大海什么不能包容?他的胸襟有海洋般的开阔,他不仅不恨那个第三者——“陌生人”,而且祝福他们生活得好。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有关诠释文章一大框,柳留梅似乎还没有谁从这一角度去解读的,但她认可了艾某人的解读。
“同学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典型的抒情诗,诗中的‘陌生人’是第三者,他干扰了别人的感情,也可以理解为干扰了海子的感情,使海子很受伤,但是海子没有恨,没有咒语,而是真心祝福,如此处理情殇,大家有何感想?”柳留梅的这个提问犹如在课堂里掉了个炸弹。上海中学生早熟,而现在大都市年轻人的感情也是容易变化的春天的云,情殇也就时而有之。
“老师,假如夺走我的是我的女友的是我的好哥们,我不太可能会为他们祝福,不过真的是好哥们,怕不会这样缺德。”大家笑了。
“老师,假如是夺走我的所爱,我会记恨一辈子,恨第三者也恨曾经的女友。”
一位小巧玲珑的女孩站起来:“感情是双方面的事,不和谐而难以逆转,只能分开,不必去记恨哪一方。男人女人都不该恨。”她停顿了一下,“可是现在双方感情破裂后,有个现象,就是女性一方受伤的多,我不讳言,我是女权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