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盖在我身上的那一身衣裳我的确感激,可我穿着回到钟府的,是从我夫君身上脱下的衣裳。”
“此后同我夫君成婚数载,或缝或补,我还了你无数件衣裳。”
“纵无你送我的那一身衣裳,纵那日被毁了名节,我亦不会同你成亲。”
不爱,钟元元便不会嫁。
许心,前路再是疾苦难行,钟元元也是甘之如饴。
钟元元是从什么时候非要夏弘死无葬身之地的呢?
是从夏弘委屈着说是夏启夺走本当属于他的一切之时。
这片山河是夏启用十余载的南征北战和满身伤痕换来的,这大夏的山河是夏启带着无数开国之臣,躬身农桑夙兴夜寐稳住的。
夏弘站在兄嫂身后吃尽了这泼天富贵,却仍觉不足。
过上了穷奢极欲的日子,却依然觉得这世道上所有人都欠他。
贪欲无崖,他最终踩着他兄长的性命,踩着无数百姓的疾苦,坐上了这万人之上的龙椅。
“长嫂,爱你也是错吗?”
钟元元眉头微锁,无语勾唇。
“你杀了我夫君,残害我珍之若性命的山河百姓,将我一双儿女折磨到家不成家、人难为人。”
“你这样的爱拿出去,这山河之下何人会要?”
嘴唇嗫喏,夏弘固执道:“朕只是想让长嫂心中只有朕一人。”
冥顽不灵之人,自当将所有事实坦陈其眼前。
“你从未爱过我,你只是打着爱我的幌子,替自己的肆意妄为和杀兄夺位披上遮羞布。”
“你要的只是若忘衡无力替你背下污名,山河破碎之时,你要用我以女子之声、祸水之名,承担下这亡国之罪,受尽子孙后代诅咒。”
“夏弘啊,我被我夫君用尽心血爱过,你没有资格谈爱字。”
“你从始至终爱的,只有你自己一人。”
“你若真心爱一人,必当如爱你自己一般,让其笑颜常驻。”
目眦欲裂,血丝攀爬。
良久,夏弘讥讽道:“你身为女子不守妇道,委身我这小叔子这么多年,你以为我的好兄长还会爱你?”
“会。”
极其坚定的一字吐出:“他倒在我怀里时同我说过,每一个升起的日头,都是他在说爱我。”
“只要这日头照常升起,只要这阳光还会洒在我身上,我的夫君便在爱我。”
沈烬墨低头看着那被踩到泥泞的圣旨:“这罪己还位书,不论你认与不认,都会由你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念出。”
转身,沈烬墨提着灯笼,陪着钟元元重新踏上了那条来时路。
那条重情重义无错,那条强者生来当护弱者,那条执政之人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来时路。
铁笼被送来,吃了几口肉却饥饿的老虎,愈发用力撞向关着夏弘的木笼。
笼子在地上几经翻滚,笼内的人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未觉己身有罪。
只觉天命不遂,天道不公,未能一直庇佑于他。
若他依然权力在握,这些个大义凛然说他有罪的人,依然要跪在地上,眼巴巴的朝他摇尾乞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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