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迁凝视着他的小王爷,只觉得林愿虽然年岁上已经是青年男子,言行上却更像是心性单纯的少年人,就像是一只顽皮闹腾的动物,总是那么精力旺盛,看着就让人觉得舒坦精神。他将人拉进怀里,带着凉意的指尖摩挲着那微微红肿的唇,上面还隐隐可见一些咬伤的痕迹:“王爷的腰和腿不痛了?我怎么记得方才,也就一刻钟之前吧,还有人叫着腿疼,叫着腰疼。”林愿仔细感受了一下下,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疼的,不过可以忽略不计,还是玩比较重要:“没事,我不骑马,就出去逛逛。”说着他用手臂圈住江迁的脖颈,先是亲了亲男子的下巴,随后抬手在他的喉结上轻轻挠着,故意闹腾他:“江迁,出去玩嘛,我想去出去玩,相公,出去嘛,相公,相公相公……”声音微微拖长了调,乖乖软软的,比蜜还要甜。江迁搂紧朝他软乎乎撒娇的小王爷,神色柔和异常:“这么想出去?”林愿嗯嗯的点头:“超级超级想的~”江迁闻言,亲了亲林愿的鼻尖,眼底满是笑意:“好,我陪王爷出去逛逛。”林愿见江迁答应,开心的都想转圈圈,声音欢呼雀跃:“江迁你最好了~我最最最最最喜欢你了~”江迁听着这声最好,幽沉阴郁的眼眸微微沉下,愈发的深沉诡谲,捉摸不透。他以前,还未和林愿有所纠葛的那段少年时光,或许还能担得起这一个好字。而如今,他不好,他早就不好了,很坏很坏。林愿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在做什么,他嗅得到自己身上如影随形的血腥味,可是他还如当初一般,分毫未变。在江迁被梁帝册封为正二品提督时,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可以称做恐怖的噩梦。他梦到他的父亲江恒,站在江家的书房中,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儒雅温和。江迁看到父亲自是无比高兴,下意识朝江恒走进,口中轻轻地唤着父亲,可就在这时,江恒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仿佛不认识他一般。随后江迁听到生他养他的父亲,狐疑的问他:“你是何人?”江迁愣了一下,正想开口说话,眼前的江恒突然变成了最是疼他的母亲。母亲与刚才的父亲一般无二,也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口中重复的问道:“你是何人?再接着是他的两位兄长,格外亲厚照顾他的两位兄长,他们相继问他:“你是何人?”四个人如此发问,江迁陡然惊悚起来,从梦中遽然惊醒。这个梦平静至极,却让江迁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和畏惧,好像他身上关于江迁的所有都在慢慢淡去,直至消失。他连忙松开怀中的林愿,有些急切地从床榻上起身,走到镜子前。望着镜中那个愈发苍白阴郁的自己,江迁觉得陌生,非常非常陌生。他只觉得镜子里的那个人像是阴森病态的恶鬼,披着一层还算是人样的皮囊,哪还有什么旁人说的那种霁月光风,温润如玉的模样。江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然而他根本不敢回头看,他心中无比清楚,他若是回头,会看到什么。不断堆积的死亡,渐渐凋零的腐尸,看到他踩着旁人的尸体,踩着人命,一步一步往上攀爬的修罗路。江迁不想再看到这样的自己,也害怕再看到,他一拳打碎了镜子,惊醒了睡梦中的林愿。那一夜,他像是一只游离在黑夜中,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的孤魂野鬼,手上鲜血淋淋,脆弱而又可怜的蜷缩在林愿怀里,汲取了这个人的温暖和鲜活,然后一遍一遍的让他叫自己的名字。林愿轻柔的吻着江迁,温暖的怀抱让人沉溺,他无害的接纳着江迁的所有,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生或者死。他一遍一遍的叫着江迁,一遍一遍的让江迁知道,他还是江迁,他是江迁。从王帐中出去,两人一如既往,全然不顾及周围人的异样目光,十指紧扣的牵着彼此。第一年林愿来猎山的时候,他拽着江迁出去玩,那些人虽然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背后说的话非常难听,又因为他身份尊贵,那些满是攻击的污言秽语,全部落在了江迁身上。“不愧是古往今来六元及第的第一人,当真是厉害啊,就连伺候起男人这种事都手到擒来,你们说,是这位江六元厉害,还是那些楼里面的小倌厉害?”“肯定是江六元厉害,那些从小学着伺候人的小倌,远不如江六元。”“何出此言?”“你们想啊,小倌们不过是给客人寻乐子,客人玩够了就会抛到脑后,再无留恋。哪个楼里的小倌能像这位江六元,被光明正大的带进王府中,甚至还这样带到人前,所以说啊,江六元伺候人的手段绝对非比寻常。”“江六元这样的人物,也算是世间少有,古往今来以色事他人的第一位状元郎,在下实在是佩服啊!”类似的话林愿听了不少,气的不得了,不过他堵不悠悠之口,干脆不出去了,呆在帐篷里和他老公玩。最后还是江迁抱着哄他了好久,他才消气。第二年的时候,江迁已经从暗地里,转为明面上替皇帝办事,那个时候,敢说这些话的人已经很少了。江迁所在的北镇抚司,专门审理查明皇帝钦定的案件,诏狱便是北镇抚司下的监狱,在江迁为皇帝办事之前,皇帝虽然有重用北镇抚司的想法,却一直无人可用。最一开始,皇帝并不信任江迁,只让他背后处理案件,当然这也有试探之意,江迁虽然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可是能不能派得上用场还不好说,要先看看。结果皇帝非常满意,他开始逐步放权给江迁,江迁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步一步接手北镇抚司,提拔他看上的人。如今的北镇抚司,已经尽在江迁的掌控之中。而在江迁被册封为正二品提督,位列朝堂之后,金陵的不少宗室亲贵都等着看热闹,看笑话。在世人眼中,江迁卧薪尝胆,从罪奴一步一步走到朝廷二品大员的位置,如此人物,定然不可能心甘情愿和男子搅合在一起,以前也没听说过江迁是断袖,不过是利用那位林小王爷,为当时还是罪奴之身的自己遮风挡雨。男儿凉薄,江迁如今在朝中握有实权,说不定还会报复这位出身显赫尊贵,却没有入朝的小王爷。这次春猎出行之时,看江迁还是乘坐楚王府的马车,等着看热闹的那些人默默疑惑着,都两个月了,江迁怎么还和林家小王爷搅在一起?难不成……这江迁没有报复林家小王爷的想法?不能吧不能吧,那些人换位思索,若是自己落难之际,为了安危保命被迫屈服,雌伏于男子身下,后来青云直上,必然是要狠狠报复这男子,方才解心头之恨。看热闹的人等啊等,等啊等,就等到楚小王爷和江迁从楚王府的帐篷中牵手走出。应该是装模作样,绝对是装模作样!楚小王爷深受皇恩,江迁就算心中再恨,也不可能真的对这位小王爷做什么。对对,就是如此。林愿早就觉得了,最近有好多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他也说不清楚,就觉得大家好像都在可怜他,这不,又开始了。他握紧江迁的手,轻轻晃了晃,等江迁朝自己看过来时,才小声疑惑的问道:“江迁江迁,我怎么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呀?是不是我弄错了?”江迁清楚是怎么回事,眸光淡漠扫过,轻声说:“别理他们,一群自以为是的无聊之人。”林愿很听江迁的话,立刻点了点头,像是一只讨人喜欢的小动物,软软黏黏的缠着江迁,怎么推都不愿离开,还冲江迁轻柔软甜的叫着,撒着娇让江迁摸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