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等级制度、服饰规定、官员品级、爵位世袭等等,太平天国比起清朝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根据清朝《贼情汇纂》等详实的官方文件,可查太平天国早期领导人物二百多,出身能得以查证的一共有50人,绝大部分是会党成员、盗贼、地主、塾师、各类商贩、戏子,真正出身农民的只有14人(这还算上富农在内),所以说它是&ldo;农民革命战争&rdo;完全是信口雌黄。太平天国对于犯法官员的处罚之一,就是&ldo;罚为农&rdo;‐‐这哪里有一丝对农民的尊重,又怎能把这场运动算成农民运动!再者,总是被以前的极&ldo;左&rdo;学者奉为土地纲领的《天朝田亩制度》,这只是平均主义的乌托邦理想而已,从未真正落实过。毛润之先生早就指出过:&ldo;绝对平均主义的来源,和政治上的极端民主化一样,是手工业和小农经济的产物。&rdo;他还特别指出:&ldo;在分配土地问题上主张绝对平均主义的思想,它的性质是反动的、落后的、倒退的。&rdo;(分见《毛泽东选集》第89页、1209页)所以说,太平天国这一个披着神秘宗教外衣的,以&ldo;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rdo;为诱饵的虚空纲领,不仅仅是农业社会主义的空想,更是&ldo;物物归上主&rdo;的对农民产生新束缚的梦呓。
第三,马克思真的说过太平天国是&ldo;中国的社会主义&rdo;吗?他确实有过类似表述,但其本意与我们学者的&ldo;断章取义&rdo;截然不同。
马克思原文见于1854年第二期《新莱茵报》,他主笔写道:&ldo;中国的社会主义跟欧洲的社会主义像中国哲学跟黑格尔哲学一样具有共同之点。&rdo;而后所述便是他对太平天国革命的善良展望。但马克思博士所指的&ldo;社会主义&rdo;并不是指太平天国运动,其实指当时德国人居茨拉夫(此人加入英国教会)所说的&ldo;社会主义&rdo;,此人在中国多年传教,中文名字为&ldo;郭实腊&rdo;。他于1849年左右回欧洲后,听到当时的人到处谈论&ldo;社会主义&rdo;,恍然大悟道:&ldo;中国许多平民近来也流传这一套东西。&rdo;所以,郭实腊和马克思在当时讲的&ldo;中国的社会主义&rdo;,其实是财产平均分配的&ldo;农民社会主义&rdo;,与&ldo;欧洲的社会主义&rdo;一样,在当时的马克思口中说出来,其实含有辛辣的贬讽之意。马克思、恩格斯二人的&ldo;社会主义&rdo;,直至1873年才成型,他们称之为&ldo;科学社会主义&rdo;。弄清了此&ldo;社会主义&rdo;非彼&ldo;社会主义&rdo;,极&ldo;左&rdo;学者们对太平天国涂饰的立论点不攻自破。
早在《原道救世歌》中,洪秀全曾装出一副&ldo;仁慈&rdo;面貌,假模假样唱道:&ldo;嗜杀人民为草寇,到底岂能免祸灾。白起项羽终自刎,黄巢李闯安在哉!&rdo;但是,历时近15年之久的波及18个省份的太平天国战争,不仅仅造成了中国经济历史性、全面性的大倒退,还使整个国家丧失了近一亿左右的人口。当然,对于这么一个庞大死亡数字的责任所在,难以细究,大致上讲,清军与太平军(加上捻军)可以&ldo;平分秋色&rdo;。
太平天国,于后世而言,它最大的&ldo;积极意义&rdo;早为梁启超一语道破:
道(光)、咸(丰)以后,官吏之庸劣不足惮既已显,而秕政稠叠,国耻纷来,热诚者欲扫氛雾以立新猷,桀黠者欲乘利便以觊非分,此殆势有必至、理有固然者耶!于是,一世之雄洪秀全、杨秀清、李秀成等,因之而起;于是,一世之雄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因之而起。
正是太平天国的冲击,使得腐朽的大清国内满蒙权贵派一步一步走向衰弱,经世派(庶族汉人派)一步一步走向权力的巅峰,最终形成不可逆转之势。这些,恰恰为后来袁世凯和孙中山的崛起奠定了坚实的精神基础和民族基础。在这一点,也仅仅在这一点,邪恶的怪胎终于有幸成为日后中华民国的一掬肥料。
洪秀全、杨秀清以及他们身后那些幢幢地念着&ldo;天国&rdo;咒语的幽灵,在国人心中徘徊了一个多世纪。我们现在不需要僵硬意识形态的招魂,不需要砸偶像派与敬偶像派之间的争辩,不需要武断肯定与简单否定地轻下结论,我们恰恰需要发自历史良心深处的冷静的审视,从昔日的破坏中寻找建设的起源,重新寻找逝去年代的精神体验。
柳亚子二诗,最能表达笔者此时心境:
其一
已无遗老说洪王,志怪传奇说渺茫。
多少英雄兴废感,最怜鹬蚌斗韦杨。
其二
帝子雄图浑幻梦,中原文献已无征。
我来重读太平史,十丈银釭焰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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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上帝&rdo;到广西
‐‐洪秀全的勃然而兴
公元1843年(道光二十三年),春天某日。
广州街道上,因昨宵一夜风雨,地上飘满了摧落的枯叶。岭南的气候正是如此怪异。四季常青,深秋不见枯黄飞叶,春天却往往两三天内落叶满地,但枝梢之间,同时即有迅速冒出的嫩叶,生长速度快得惊人。地面深绿发干的叶子还未腐烂,各种树木间已经燃烧般腾满了鲜绿。
一位在岭南人群中很显高大虚胖的男人(约178米,80公斤重),蜡黄的脸上满是阴郁,他揪了揪自己已经多半花白的胡须,望着国子监外张贴的榜文,狠狠地往上吐了口唾沫,用广府话骂了句&ldo;丢佢老母黑!&rdo;接着,他又急速地用旁人难解的客家话骂了几句什么,愤然转身离开那面贴有中第举子名字的黑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