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章
云佩就静静看着他在信上写得认真,字字泣血,看得人简直忍不住为他的爱子之心落泪。要是没有看到他写信的时候脸上的面无表情的话,所有人都会相信他是个疼爱太子的人。
云佩从二十年前就知道这人最爱的是他自己,或许对其余的嫔妃们、阿哥们有几分喜爱,但也只是一点儿喜爱罢了。
永远都敌不过他的江山社稷的。
可这会儿看着他面无表情抒发自己对太子的宠爱心疼的心情,到底心里头不大舒服。
康熙写信的时候没怎么避讳着她,写着写着就收了纸,搁在旁边晾干,扭头又给索额图写信,叫他代替自己去看望太子。
云佩低着头,心里突地一下。她之前猜的没错,皇上不会对太子动刀,但是他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只是她很不明白,这两年太子已经察觉到了皇上对他的不满,努力缩紧了自己,争取不让皇上抓到他的小辫子,皇上究竟是怎么看太子的?只因为对太子不满,所以他就要削剪他的羽翼吗?
云佩不明白,也看不明白,她很少有看不明白的时候,但这回的事情,总是让她隐约觉得不对。
或许是她思考的时间太长了,康熙忽然看了她一眼:“怎么,累了?”
云佩下意识说不累。
康熙笑了一声:“还说不累,都走神了,回去休息吧,等到了江南,朕请个大夫给你好好调养调养身体。”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云佩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她看见康熙下意识地捋着桌上的信纸,那张纸本就是新取出来的纸,平平整整,一丝褶皱也没有,但是康熙在反反复复地捋着它,好像它不够平整,碍了他的眼。
这是他在怀疑自己了。
云佩脑袋转了转,没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只能说,皇上犯了疑心病了,如果今天不做点什么,康熙绝对会继续怀疑她。
她不动声色,只是褪了手上的护甲,玩笑般地丢在了桌上,然后说:“那都多久之后了,臣妾刚刚给您磨墨,手酸。”
康熙看了她一会儿。
船舱里有一点儿暗,哪怕开了窗,也只有一点儿微光透进来,是微暗的、带着一点儿昏黄的光亮,云佩的手就暴露在空气里,哪怕这么多年一直精心保养着,也不可避免地有了手纹,零星几圈盘在手上,就这样直直地递到了他面前。
云佩看着他:“您瞧。”
这样的情景,倒让他想起他们头一次见的时候,不是他临幸她的时候,而是孝懿皇后的赏花宴上,海棠花娇,他却一眼看到了云佩,他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看了她一眼,头一个就是看到她的手,和宫妃们的手还是不一样的,她已经进宫三年了,想来是在宫里头不得信任,也要做活,手没有别人那么细腻,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他虽然只想叫她成为一个工具,但到底还是心软了的,后来又相处了那么久,再冷硬的心也融化了。
如今她伸着手叫他看,他反倒不忍,也有些懊恼——她不过就是个后宫的女人,哪里有那么多的小心思呢?是他太过疑心了。
他伸手去握住了云佩的手,替她慢慢揉着手腕:“下次不用你给我磨墨了,叫伺候的人来吧。”
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太亲近了不好,太冷漠又会重新又勾起他的疑心,云佩就没说话,只伸着手任由他揉。
没一会儿,康熙就把手放开了:“好了。”
云佩抿嘴笑了笑:“那臣妾走了。”
康熙说好。等云佩走了以后,他叫人把两封信都送了出去。
云佩回到了船舱里,忍不住摸了摸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她刚刚都害怕自己在那边呆久了让康熙看出来自己的不对劲,好在康熙打消了疑心。
她回来的时候表情很镇定,进了船舱才表现出来一点不对劲,云秀瞧见了:“姐姐?”
云佩摇了摇头:“我没事。”
等到身边的人都出去了,她才和云秀说起刚刚的事情:“往后咱们要更加小心了。”
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引起了康熙的怀疑,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云秀也知道这一点,立马点头答应了:“可惜胤禛他们不在跟前,不然还是要多交代他们一下。”
云佩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咱们也少和老四他们接触。”皇上已经起了疑心,哪怕暂时忘记了,将来冷不丁就会想起这个事情。
如今直郡王和太子的现在就是将来其他阿哥们的未来,皇位只有那么一个,谁都会想要去争,就算他们不争,皇上也会觉得他们想争的。
后宫和前朝本来就息息相关,如果她们和胤禛的联系太密切,迟早康熙要怀疑她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可云秀问她:“姐姐真的相信欲加之罪吗?”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可云佩听懂了,她低头,从自己这个妹妹眼里看到了一种叫做野心的光芒。
云佩先是一愣,紧跟着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能想,至少现在不能想,这是要命的事情。”胤禛心里想什么,她不知道,但是不管他想什么,她现在都得把他的这个想法给按下去,皇位的竞争太过激烈了,也太过残酷,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谁敢插一手都是一个死字。
“如果将来,胤禛想要,咱们可以帮他争,但是现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