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带给他的,却是日复一日的诡谲和阴暗,周折和苦难,困囿和局限。
这些不堪,本和卞有离没有任何关系。
阮羲一下愧悔到了极点:原来我自私到这个地步,明知道他不喜欢王宫,不喜欢束缚,却还是装作察觉不到,或者察觉得没有那么深刻。
曾经在心里许过的允诺,说等手边的烂摊子处理完了就补偿他,送他离开,由他天高海阔去品味真正的人生——原来都是自欺欺人。
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只不过是自己不想让他离开,才给他无数毫不掩饰的看重,送上任何一种他想要的东西,想给他名利和权势,希望能留他久一点。
这种手段,这份心思,在卞有离这样的人面前,可以说是卑劣了吧?
然而,这算什么呢?
现在,宫里即使没有这个人,当初的危机也已经过去,而剩下的那些,与卞有离没有多大关系。他在这里,不在这里,都没有区别。
没有区别啊,那也就没有理由。
既然如此,这种深陷漩涡的日子,又怎能拉他一起挣扎呢?
自私的心思埋了这么久,得到的已经是毕生从不敢想象之多,难道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吗?
“……你若现在要走,我会安排好,不会给你添麻烦,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我也都会尽力办到的。”阮羲看着卞有离,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浑身像是卸去了大半的力气,只觉得疲乏无力。
像是回到了记忆里最抗拒的那段时间,整个人都被前途叵测的无望包围着。
而卞有离则是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像是万万没有想到预料到,这时候阮羲会说出这一番话。
“你让我走?”
又过了好一会儿,卞有离才平缓了些许情绪,但语气里还是带着惊异,甚至是带了几分受伤:“你是在赶我吗?”
“不是,”阮羲慌忙解释,“我是说,你想走就走,没有人会拦你的。”
“你……”听了这句解释,卞有离突然怒气更甚,一个你字说完,没能接上话,顿了顿,却比刚才还要多了几分寒意,“你让我走我就要走吗?”
阮羲立刻茫然地望着他,不明白这骤增的怒气是从何而来。
在天地间随心所欲地徜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是卞有离所喜欢的吗?
可是即便满心疑惑,面对卞有离的愤怒,阮羲仍然本能般的不想去触逆,马上解释道:“当然不是,你想如何都好。”
如果卞有离肯留下,当然是最好不过,可阮羲不敢开口询问,只能说随他的意愿。
“最好是这样,”卞有离冷哼一声,一脸漠然,“你现在不肯说你的用意,但我一定要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