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临正跪在里边,他是郡主的亲弟弟,从小体弱多病,身形苍白羸弱风一吹就倒似的,听见动静只是回头淡淡看了顾言朝一眼。
顾言朝看见牌位上不能再熟悉的三个字,一直紧绷着的弦突然断开,喉间涌上腥甜,踉跄退了两步。
&ldo;哈……哈哈……&rdo;顾言朝笑得愈发癫狂,眼角却落下泪来,许鹤临只看见剑光一闪,晋王殿下将陈旧的长剑横在脖子上。
&ldo;殿下‐‐&rdo;
顾言朝一生杀人无数,他是奸臣,是疯子,同样是一个求而不得偏执成魔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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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陇西王许氏之女雍凉郡主薇棠……&rdo;
&ldo;即刻入东宫,钦此‐‐&rdo;
许薇棠恍恍惚惚地听他宣旨,元公公的嗓子还是那般嘶哑尖锐,王府中人跪了一地,层层叠叠的白衣铺在地上。
身为王府长女,敕封的郡主,许薇棠跪在最前方,一身缟素,半点粉黛未施,唇色发白,乍听到这道旨意却也并无什么过于激烈的反应,仿佛即将奉旨进京的人不是她一样,倒是身后府上众人难掩震惊悲愤之色。
她听见身后与人将骨头捏得咯吱作响,跟随父王多年的忠勇老将想必是受不了这般屈辱;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咬着牙,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声……
许靖卓是异姓王,早些年战功赫赫,现今名头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才刚刚下葬,老皇帝就坐不住了。
而身为这道圣旨的接旨人,即将被送进东宫嫁给太子的许薇棠,她的反应未免过于平静了些。
然而平静也不过是表面上的,许薇棠一双眼睛似乎要把地面盯穿,指甲在手心里掐出鲜红的印子‐‐她没感觉到疼。
忍住,一定要忍住……
因为这圣旨,她已经是第二次听了。
上辈子情形与现在一模一样,当时的许家姑娘可不是现在这样,自认岂是软弱可欺之辈:让我进东宫伺候你儿子,也要看他有没有本事消受!
于是愤而起身,直斥天使:靖北王府重孝在身,圣上何故下此旨意!置人伦礼法于何地?
她当时有多放肆,如今就有多小心;当时意气风发骄傲张扬的小郡主,王府上下宠着长大,从来是一点委屈也不肯受,现在却只能将所有情绪藏在人后,一颦一笑都学会了审时度势。
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可若是仅凭这些就能让皇帝收回成命,他也就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了。
她胆子再大、王府众人不惜犯上地护着她,但毕竟拗不过圣意,最后的结局并未改变:许氏女薇棠入东宫教养,三年后,封太子侧妃,甚至于,还平白搭上定陇西府上百条人命。
等到后来太子当了皇帝,北疆战事告急,朝中无将可用,许薇棠自请离宫,以雍凉郡主之名挂帅出征……
她再也没有回过京城,一介女儿身护得北境数年安宁,她并未死在战场上,而是在自家床上被人刺杀。
再一睁眼竟然回到了最熟悉的陇西王府,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还是侍女碧秋急匆匆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一边替她梳妆打扮一边跟她说准备好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