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蔺千鸿的事,我以前问过你的,你那时说的,可跟今天不一样。”白冷泽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并不是我刻意隐瞒你,而是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陆冲赶忙解释道:“这些都是近几日父亲看到我重新练刀才跟我说的,只因蔺千鸿留下的这幅画中,有着莫大的机密!”
他看了看白冷泽,咬了咬牙说道:“关系到当年北原城一战的机密!”
白冷泽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好,既然是机密,那我便不问,你只说关于蔺千鸿的那部分便好。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他蔺千鸿修行仙道多年,明明登仙的机会近在眼前,却为何拒绝登仙更是出手悍然斩杀天官?
有人说这是因为一个情字,说他难舍凡间之情,可他身为清溪谷最杰出的真人,岂会不知道斩杀天官这等逆天之事的后果?族人早亡,后代早夭!他岂会做这等蠢事?!”
“他自然知道的。”陆冲突然露出一抹苦涩笑意,说道:“此事事出有因。世人皆以为他是为了登仙,才画了那副绝世画卷,可谁人知道,他画那副绝世画卷,只是为了引天官下凡间!”
“这话怎么说?”
“这要从头说起。”陆冲坐直身子,将那柄未雪刀平放在膝上,正色道:“二十年前,蛮人北下,连破岢岚山、庸旗关,渡过南冥河,兵临北地各大门派。那时北地以荡剑宗为尊,群雄聚集,只为了能助我大梁军队一臂之力,将蛮人赶回去。
双方在荡剑宗外的剑林镇一战,大梁积弱,不敌蛮人,这一战中,参战的江湖人士几乎死绝,剑林镇上遍地尸骨。蛮人为赶尽杀绝,欲强攻荡剑宗,荡剑宗那一代的宗门守护以一人之力,将蛮人军队挡在山门之外一天一夜,最终力竭身亡。临死前,他使用无双剑术在荡剑宗山门前筑起千层白玉石阶,荡剑宗剩余弟子拼死守护,蛮人欲登石阶,却步步喋血,铩羽而归,荡剑宗宗主更是放出了地煌妖兽,妖兽肆虐下,蛮人这才被迫撤离。”
“那一战几乎耗尽了北地武林的气血,致使北地十几年间一蹶不振。”陆冲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时悯苍派新立,那位蔺千鸿还未曾达到仙人境界,他听说过剑林镇一战后,亲自来到剑林镇。
他见到了那人间地狱一般的惨状,又看到了被蛮人肆虐之后的尸横遍野,他气的吐血三升,昏倒在地。被救回悯苍派后,他一醒来便掷笔提剑,一人杀上了大隋的金宫!”
白冷泽倒吸一口凉气,凭一人之力杀上蛮人大汗的金宫,这位蔺千鸿当真是好胆识、好气魄!
“他在金宫内质问蛮人大汗为何发兵大梁,与大隋文臣辩论三天三夜,却终究不能说服他们退兵,更是被大隋高手围困在金宫内。不过他蔺千鸿也确实厉害,一步一杀,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再次回到了悯苍派。他心知跟那些蛮人讲不通道理,于是想了一个法子,将自己的境界强行提升到仙人境!”
白冷泽眼前一亮,却听陆冲接着说道:“他在黎羽山以血作画,明明画尽世间众生百态,一片灼灼气象,却取名千山败亡图,终引得天门大开,天官乘龙驾邀他登天。这时,他悍然发难,一剑杀了天官,再将九龙杀死,金车扔进深潭,他将这九龙一仙的魂魄尽数封进了画中,制成了一件威力巨大的法器,更偷得天书两卷,一并送到了筍州,一位不得志的将军手中。”
陆冲抬起眼,一字一顿道:“这位将军,便是我爹!”
“之后蔺千鸿便帮我爹逆天改命,他也因此魂飞魄散,而后我爹开始发迹,调入北原城。再之后便是那北原城一战了。那一战,若没有这千山败亡图和两卷天书,只怕蛮人早就破了北原城,直逼建康!”
“将蛮人赶走之后,我父亲感恩于那位仙人,曾派人去过黎羽山,只是那时候这位仙人的妻子已经郁郁而终,只留下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孩,交给了悯苍派派主颜世磊抚养,想来便是那蔺如岚了。”
陆冲摇摇头,说道:“当时我父亲并不知道那斩杀仙官的隐患,只道蔺千鸿魂飞魄散,这事已经过去,直到后来你邀请丹宗宗主叶凡真一唔,我与他闲聊,聊到那斩仙剑时,他才说了这些。可怜,蔺千鸿为了这大梁众生,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却连骨肉都不是自己亲生的。”
白冷泽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说道:“可怜一代天骄,最终也没看到蛮人被赶走之后的太平盛世。”
陆冲点点头,却没有接话。
“我在荡剑宗时,有一个师傅,名字叫做宁空浩,他本是蔺千鸿的劲敌,两人为一女子争斗了多年,最终还是蔺千鸿赢了,只怕……只怕这蔺如岚的身世会与宁空浩有关。”
“未必不可能。”陆冲叹息一声,“陷入情关,往往连智者难保持理智,更何况是普通人了。”
“关于蔺如岚的事,你知我知,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陆冲点点头,“当然,这等私密之事我岂会乱说。”
“可恨啊,我生平佩服之人本就不多,现在看来,却要添上一个蔺千鸿了。”白冷泽叹息一声。
“我也敬佩他,只是这般做法,未免太决绝了一些。”
白冷泽点点头,“这才是他伟大之处。”
陆冲只是摇头苦笑。
两人沉默一阵,白冷泽突然开口说道:“这次蛮人南下,想必平津王早有了应对之策。”
“不错。”陆冲点点头道:“我不瞒你,我父亲已经在布置,只要布置完,只需一个恰当的时机,便可让蛮人困死在岢岚山以南,斩断他们的后援,那时方是反攻之时。”
“好,如此我便安心了。”白冷泽站起身来,想了想笑道:“刚才听你说了那蔺千鸿的往事,现在只觉得胸腹之间一股郁气难消,你得陪我好好喝上一壶才行!”
陆冲闻言,哈哈大笑,他将未雪刀归鞘,搂住白冷泽的肩膀,一并朝着前院走去,“好!既然来了,今夜便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