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搂在柱子旁干呕了很久,呕得胸口都发痛了,当楚冰出来的时候,我抬头看他。
他的战甲满是斑驳的血迹,但他的手却空空而已,他身上的血是那个暴君的吗?仔细看了看,发现他没有受伤,我才放下心来。
“他呢?”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知道结果,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
“我杀了,怕你看了会发噩梦,叫人拿走了,他的头颅我很想拿去祭拜飞将军,但飞将军的尸骨都不知道在哪——兴许已经被恶狗——”
他没有说出来,眼里始终带着伤痛。
“唉——”我长叹了一声,心中感慨的同时,也很难过。
此时周围的士兵有条不紊地开始善后,如楚冰所说,这支军队纪律严明,即使破城攻入皇宫,士兵对宫女也不敢有丝毫的侵犯。”
“更不用说进城会侵犯普通百姓家中的女子,我喜欢这样的军队,也为与这样的军队一起浴血奋战感到自豪。
楚冰命人将皇城里面还活着的将士召集在一起,夷国存活下来的将士,所有的兵器已经被缴了,有一些被绑了手脚,当然也有一些是受了伤,身上流淌着鲜血,他们倒也平静,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但他们的眼神都比较彷徨,他们不知道下一步楚冰会怎样对待他们,毕竟现在他们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他们的性命捏在别人的手里。
我观察了一下,有人害怕恐慌,有人忐忑不安,有人双眼依然充满仇恨,也有个别眸子黯淡无光,虽然身体还活着,但整个人似乎已经死去了一样。
“开战之前,我曾经说过,即使攻破皇城,我也不会焚城,更不会将你们活埋,如今这句话依然没有改变。”
“你们只是换了一个皇上,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改变,如果说要改变,就是你们的皇上变得更加英明,你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你们——”
随着楚冰的声音响起,夷国将士眼里的恐慌淡了很多,我听到很多人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毕竟暂时性命是保住了,要他们一下子消除亡国之痛是不可能的,只是如果他们的生活真的比现在好了,那种伤痛会慢慢淡下去。
我一个人走了出去,楚冰的声音渐渐远去,看着依然葱茏的灌木树丛,看着依然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宫殿,我不得不感叹,一个国家就这样覆灭了。
一个国家要变得强大也不容易,可能要经历几代帝王的励精图治,但要亡国却太简单了。
也许梵厉也想不到,他竟然死在这样的夜晚,他或者更加想不到,夷国的大好河山就断送在他的手里,他总想着称霸天下,想不到到头来,连自己的国家也输了。
从宫中走出去,听到都是我军将士的欢呼声,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的脸泛着红光,兴奋得很,今晚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不但打了一场胜仗,让银魄的疆土又拓展了那么多,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活了下来,很快就可以回家见父母妻儿了,所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快乐从脸上溢了出来。
如果银狼知道,当年逼着飞将军五马分尸的暴君死了,他的心是否好过一些?
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但他现在正在做什么?是否有危险?站在血迹斑驳的小径上,我突然想起了他,想起他干净而温暖的大手,想起他的笑容。
银狼为复国报仇而努力,银魄的将士为了银魄强大奋不顾身,拓木为了自己的国家战死沙场,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们都有自己的国家,他们都愿意为自己的国家一生戎马,那我呢?
我连自己属于哪个国家都不知道,以前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今晚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的爹究竟是哪个国家的人?
一个连自己是哪个国家都不知道的人是悲哀的,一个连自己的爹都不知道的人是可怜的,但比我更可怜的是娘,她那么多年的等待是否值得?
为了一个男人被囚了十几年是否值得?也许我爹真的如柳云所说,现在娇妻满怀,子女满屋了,如果真的有这一天,让娘情何以堪?
娘现在怎样了?她是不是还天天盼着我将她救出来?我现在能替银魄攻城略地,但却救不出自己的娘,想到这点,心情又郁结起来。
我就一个人独自在这个弥漫着血腥味的皇宫里晃悠,今晚楚冰忙着控制整个局面,清理皇宫里的尸体,安排人手驻扎皇宫,所以他的事情很多,而我却只管攻城,也没有人敢吩咐我去搬尸体,毕竟也是一个先锋。
我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这里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很舒服。
这几个月下来,面对生死坦然多了,但依然没能将鲜血当做清水一样漠视,看见人死还是会怕,看到脑浆迸射,还是会做噩梦。
尤其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在眼前倒下,被乱刀砍死,还是会揪心,觉得在心里剜了一刀似的。
士兵们忙碌地清理地上的尸体,而我就靠在一棵大树旁,闻着树皮的甘香闭上了眼睛。
当第二天的太阳照在这片土地的时候,地上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但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洗,也不是那么容易清理。
也许如银狼所说,血会渗透到地下,无论下多大的雨都冲刷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