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知子闻听外间呼唤自己名号,自是一愣,料想自己来至此间并未为外人所知,怎会有人这识得自己行踪。詹琪亦是一鄂,心下暗道,百知子叔父来至此间仅只二日,却是行踪已露,难不成是那孤领二杰于昨日窥得踪迹不成。
叔侄二人满腹狐疑,行出屋外。只见外间站立一家人打扮之中年人,青衣小帽,眉清目秀,在台阶之下垂手侍立。詹琪听言冷月轩诡计多端,此刻自是运起冰火内罡戒备于前,即便是冷月轩之人,亦只传书而已,料想该派亦不敢单人独骑前来寻事。
中年男子见百知子行出屋外,随即躬身一揖,又转首望向詹琪,此人他却并不识得。口中言道,“敢问阁下可是百知子于玉申先生。”听他口风亦是久走江湖之语气,百知子亦是不敢怠慢,亦是抱腕当胸还了一礼,答道。
“本人正是于玉申,请问您有何贵干。”见眼前之人确是百知子于玉申,中年人方才自怀内取出一封柬书,口中言道,“小人是南天武圣钟宜人他老人家家丁,重阳节之日,我家公子大婚,是以家主人派出几路人马恭送请柬,柬邀亲朋好友,武林大家前去观礼。”
百知子听得此人乃是南天武圣之家人,是以接过请柬,然并未打开。随口问道,“您是从何处打探得我之行踪,还望见告。”百知子有此一问正是其足智多谋之处,貌似漫不经心,实则打探虚实,谨防冷月轩混淆视听。
只听中年人答道,“我虽是一家丁,然已在南天武圣他老人家座前跟随二十余年,是以稍得重用,日前差遣我所送之柬书俱是名头响亮,地位极尊之前辈高人。”詹琪听言,自是知晓此言不虚。原是当年观玺会所成之武林十大家,自是功高艺绝之前辈名家。
百知子并未打断中年人言语,继续细听,冀能辨识真伪。“南天武圣命我所送之柬书有东穷帮公长朋帮主,空竹剑客莫之声前辈和阁下。我此行自东穷帮而来,我知公长帮主乃是您之至交好友,是以向他打听您的行踪,公长帮主言讲您每年此时俱在此盘桓,是以小人在您下榻之悦朋客栈扫听,方知您在此处。”
此人言语流畅,且所言亦是丝丝入扣,加之面上表情又极是诚恳,是以百知子方是打消顾虑,口中回道,“请尊管回复南天武圣钟宜人前辈,于玉申已收到请柬,届时必当登门造访。”中年男子见百知子承诺前往,随即躬身一礼,口中客气道,“我家主人必扫席以待。”言毕转身离去。
百知子见此人行远,随即召唤詹琪重行回房。“此人确是老成练达之辈,见你立于身旁仅只看的一眼,即同我言语,未在亏你身形,足见此人对人情世故知之甚明,料想我即未言明你为何人,亦是不加打探。”
詹琪听百知子如此言说,不由心下又是佩服一番,对他观事之细致更是钦佩。不由言道,“依小侄之见,我且去那刘向二人家中,嘱咐他二人且在此地蛰伏待机,切不可惊动孤领二杰,待我等将事态条分缕析之后,再做主张,叔父以为意下如何。”
“正是该如此,你且去至刘向二人之家下,将此事言明。重阳节距今尚有月余,时间倒也并不急迫,你我叔侄正可以此为机游历江湖,我亦可将这武林之中典故纪闻告知于你。”百知子言罢,詹琪点头示意已是将此番意蕴了然于胸。
百知子随即转回店房,詹琪独自一人向快马披风刘川家中行去。
刘川与项几正于正堂之内议事。自前晚詹琪盯踪孤领二杰离去,直至此时尚未回还,二人心下自是担忧,一则担心詹琪如被赵氏兄弟发现,事机败露,自是不妙。二则更为担忧詹琪与孤领二杰本是同路之人,自己二人已将心腹之言尽皆言讲,此则更是不妙。
二人正自无可奈何之际,见得詹琪行进屋来,俱是深舒了一口气,即刻言道,“詹兄终于回转,我兄弟二人担心已极,正自思虑。”詹琪答道,“有劳二兄挂怀,弟甚是自责。”随即将昨夜偶遇百知子及南天武圣传书之事向二人言明。
刘项兄弟听得百知子,南天武圣之名,俱是心下向往,更是知晓眼前之詹琪绝非常人,能与武林十大家之前辈高人左慈盘桓,定是受益匪浅。又听得詹琪即刻启程赴岭南观礼南天武圣之子大婚,更加羡慕的无以复加。
詹琪道明前因后果,即又将刘项二人嘱托一番。“我随叔父百知子离别祝融村之后,二兄虽已只那眼线孤领二杰落脚祠堂之内,仍需假意不知,不可打草惊蛇。且那二人武功已是不弱,兄长未必是其敌手。是故,只可暗中查看,如他二人仍命您等比武较技,务请仍是依法而行。”
刘向二人听至此处,自是点头称是,詹琪继续言道,“然比武较技自是虚应故事,切不可真刀实枪,然又不可过于虚假,不可令孤领二杰看出破绽。”
“我等兄弟自是省得,你走之后,我兄弟自会做足功夫,令旁人看来仍是水火不同炉。然此处江湖人物动静和周遭事关江湖之事态,我兄弟二人自会留心打探,却未必对孤领二杰和盘托出。”刘向二人言道。
詹琪听得此言甚是高兴,料想这二人却是已言归于好。“我兄弟在此处,只等詹兄开门立派之时,揭竿而起,此处即是西泠派祝融分舵,唯盼次日尽早到来。”詹琪见此二人对自己如此意重,自是略显激动。
“兄长言重,料想此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弟当勉力而为。”言罢,詹琪又与刘向二人闲谈一阵,方自转回悦朋客栈。
詹琪前夜晚间听得争斗之声遂即离店,店伙亦是未见行迹。白昼之时,店伙本欲招呼詹琪洗漱餐饮,然客房之中并无应声,伙计自是不敢仓促进房,以免贵客不悦。是以此刻见詹琪行至店中,却是殷勤得紧。
“客官去往何处,小人正担心公子有何意外,又不敢进房,真是急煞人了。”伙计确是对詹琪极有好感,此人相貌不凡,又温文儒雅,且出手阔绰,自是极得人心。
“有劳小二哥挂怀,我只是外出会务一长辈,只因行的匆忙,是以未便告辞。今已回转,小二哥望安。”詹琪仍是满脸笑意,缓缓言道。“烦劳小二哥备些菜肴,烫壶热酒,我就在这店堂之中用饭罢了。”
“公子稍候,立刻就来。”店伙计恭声应道。
用毕晚餐,詹琪行至房间,不由忆起这两天之内发生之事。自己出得雅山山腹不足月余,到此祝融村亦只是三五天时光,谁料竟会偶遇百知子,解纷刘项二兄弟,窥得冷月轩孤领二杰巢穴,又接获南天武圣钟宜人柬书。即是与百知子彻夜长谈,方知观玺会,武林十大家之由来,自己见识于此几日之间可谓增长不少。
接连几日奔波,詹琪即使身居冰火内罡之绝世内功,亦是略感疲乏,随即行至榻前,盘膝于**榻之上,开行运行冰火内功,五个周天之后方觉神清气爽,是以倒下身形,即刻进入黑甜梦乡。
次日天明,鸡鸣五鼓,詹琪洗漱已毕,用些早饭,结清店饭账,亦是额外多赏了几钱纹银,方自离店。店伙更是殷勤至极,送出店门之外,还不忘招呼如有闲暇再来祝融村。
詹琪离了客店,信步缓行向村外行去,行至祝融村匾额之下,见一童子伫立于下。这童子见詹琪行进,忙跑上前来,嫩声问道,“您可是詹琪先生。”詹琪不由一鄂,此童自己从未见过,怎知我名。
遂不急于作答,只是漫应一声,随口问道,“小童何人,找詹琪何事。”
“我是这祝融村中人,清晨时分,有一伯伯交我一封信函,告诉我在此等候与您,还说您见信之后自会明了。”小童答道。
詹琪见此小童穿戴虽是平凡,却是言语清楚,不由心中暗自喜欢,亦是温言问道,“小童子,这进出村中之人虽不太众多,然亦是三五成群,熙来攘往,你却怎知我是詹琪。”
“托我送信之人,已将您的形貌说个大致,且还说您相貌出众,言语文雅,鹤立鸡群,远远望去即可知晓,我已看了有些时候,觉得您果然和那伯伯说的一般无二,是以才上前相问。”小童一番话说得甚是明白,詹琪不由莞儿一笑,接信在手,还不忘掏出一钱纹银交予小童。那童子得了银钱,自是高兴,道谢之后,转身跑去。
詹琪拆开信函,见信笺之上只有三行文字,书法倒是龙飞凤舞。“字谕詹琪贤侄,此村之中既有孤领二杰,难保我之形貌不露行藏,是故出村十里城隍庙中相候。”落款写明知名不具。
詹琪心下自知此为百知子留书。只因他之形貌江湖尽知,为免露出行迹,被孤领二杰探听回报冷月轩,又会节外生枝。再次对百知子心思周密佩服的五体投地之后,詹琪仍是缓步向城隍庙行去。
詹琪本是文生打扮,又并未佩戴任何兵刃,如此行来,确像一偏偏儒生,过往之人纷纷侧目。詹琪只顾行路,并不在意他人注视,只仍嘴角含笑,一派潇洒儒雅气象。只因詹琪并未施展飘柳身法,是以这十里许路途竟也行了约莫半个时辰。
眼前一座城隍庙,似是破败依旧,庙门只剩一扇,门前石阶亦是残破不堪。进得庙内,这城隍庙本不甚大,一座城隍塑像已被蛛网覆盖。詹琪见此情景,运动冰火内罡,挥出掌风将那塑像身上蛛网一扫而净。
“看来贤侄亦是行善之人,竟是连这塑像灰尘一并扫了。”庙内角落一壁残垣之后发出音声。詹琪知是百知子,脸不由一红,接言道,“叔父见笑了。”
百知子已从残垣处行出,示意詹琪随自己来。“你我叔侄二人由此南行,安步当车,料想尚有二月之余,必不至耽搁了行程,你看可好。”
“以舒服之眼便了,小侄马首是瞻而已。”
言毕,叔侄二人向南而行,行约半日,天已黄昏,官道左手竟是一片密松林。正行至此间,忽听林内有女子呼喝之声,二人不由停住脚步,凝神向林内望去。